139-33 六度集经卷一

　　　六度集經 卷第一
　　吳 天竺 三藏法師 康僧㑹譯
　　布施度無極第一上(凡十章)
　　佛在王舍國鷂山中。時，與五百應儀、菩薩千人共坐。座中，有菩薩名阿泥察，佛說經道，常靜心側聽，寂然無念意定在經。眾祐知之，爲說菩薩六度無極——難逮髙行疾得爲佛。何謂爲六？一曰布施，二曰持戒，三曰忍辱，四曰精進，五曰禪定，六曰明度無極髙行。
　　“布施度無極者，厥則云何？慈育人物悲愍羣邪，喜賢成度護濟眾生，跨天踰地潤弘河海。布施眾生：飢者食之渇者飲之，寒衣熱涼，疾濟以藥，車馬舟輿、眾寶名珍、妻子國土，索即惠之。由（注：通“猶”）太子須大拏，布施貧乏若親育子；父母屏逐，愍而不怨。”
　　“昔者菩薩，其心通真，覩世無常榮命難保，盡財布施。天帝釋覩菩薩——慈育羣生布施濟眾，功勳巍巍德動十方——懼奪己位，因化爲地獄現于其前，曰：‘布施濟眾，命終魂靈入于太山地獄，燒煑萬毒。爲施受害也，爾惠爲乎？’菩薩報曰：‘豈有施德而入太山地獄者乎？’釋曰：‘爾其不信，可問辜者。’菩薩問曰：‘爾以何縁處地獄乎？’罪人曰：‘吾昔處世，空家濟窮拯拔眾厄，今受重辜處太山獄。’菩薩問釋：‘仁惠獲殃，受施者如之乎？’釋曰：‘受惠者，命終昇天。’菩薩報曰：‘吾之拯濟，惟爲眾生；假如子云，誠吾願矣。慈惠受罪，吾必爲之。危己濟眾，菩薩上志也。’釋曰：‘爾何志願，尚斯髙行？’答曰：‘吾欲求佛，擢濟眾生，令得泥洹不復生死。’釋聞聖趣，因却叩頭，曰：‘實無布施慈濟眾生，遠福受禍入太山獄者也。子德動乾坤，懼奪吾位，故示地獄以惑子志耳。愚欺聖人，原其重尤。’旣悔過畢，稽首而退。菩薩慈惠度無極行布施如是。”
　　“昔者，菩薩爲大國王，號薩婆達，布施眾生恣其所索，愍濟厄難常有悲愴。天帝釋覩王慈惠德被十方，天神鬼龍僉然而曰：‘天帝尊位初無常人，戒具行髙慈惠福隆，命盡神遷則爲天帝。’釋懼奪己位，欲往試之，以照真僞。帝命邊王曰：‘今彼人王，慈潤霶霈福德巍巍，恐子志求奪吾帝位。爾化爲鴿，疾之王所，佯恐怖求哀；彼王仁惠，必受爾歸。吾當尋後，從王索爾；王終不還，必當市肉，以當其處。吾詭不止，王意清真，許終不違，㑹自割身肉以當其重也。若其秤肉，隨而自重；肉盡身痛，其必悔矣。意有悔者，所志不成。’
　　“釋即化爲鷹，邊王化爲鴿。鴿疾飛趣于王足下，恐怖而云：‘大王哀哉！吾命窮矣！’王曰：‘莫恐莫恐！吾今活汝。’鷹尋後至，向王說曰：‘吾鴿爾來。鴿是吾食，願王相還。’王曰：‘鴿來以命相歸，已受其歸；吾言守信，終始不違。爾苟得肉，吾自足爾，令重百倍。’鷹曰：‘惟欲得鴿，不以餘肉。王豈當相惠，而奪吾食乎？’王曰：‘受彼自歸，信重天地，何心違之乎？當以何物令爾置鴿歡喜去矣？’鷹曰：‘若王慈惠，必哀眾生者，割王肌肉令與鴿等，吾欣而受。’王曰：‘大善！’即自割髀肉秤之，令與鴿重等；鴿踰自重，自割如斯，身肉都盡未與重等，身瘡之痛其爲無量。王以慈忍心願鴿活，又命近臣曰：‘爾疾殺我秤髓，令與鴿重等。吾奉諸佛，受正真之重戒，濟眾生之危厄；雖有眾邪之惱，猶若微風，焉能動太山乎？’
　　“鷹照王懷守道不移，慈惠難齊，各復本身。帝釋、邊王稽首于地，曰：‘大王！欲何志尚，惱苦若茲？’人王曰：‘吾不志天帝釋及飛行皇帝之位。吾覩眾生沒于盲冥，不覩三尊、不聞佛敎，恣心于凶禍之行，投身于無擇之獄。覩斯愚惑，爲之惻愴（ce4 chuang4）。誓願求佛，拔濟眾生之困厄，令得泥洹。’天帝驚曰：‘愚謂大王欲奪吾位，是以相擾耳。將何勑誨？’王曰：‘使吾身瘡瘳（chou1）復如舊，令吾志尚布施濟眾行髙踰今。’天帝即使天醫神藥，傅（fu4）身瘡愈色力踰前，身瘡斯須霍然都愈。釋却稽首，遶王三帀歡喜而去。自是之後，布施踰前。菩薩慈惠度無極行布施如是。”
　　“昔者，菩薩貧窶尤困，與諸商人俱之他國；其眾皆有信佛之志，布施窮乏濟度眾生，等人僉曰：‘眾皆慈惠，爾將何施？’答曰：‘夫身假借之類靡不棄捐。吾覩海魚，巨細相吞，心爲惻愴。吾當以身代其小者，令得須㬰之命也。’即自投海。大魚飽，小者得活。魂靈化爲鱣（shan4）魚之王，身長數里。
　　“海邊有國，其國枯旱，黎庶飢饉更相吞噉。魚爲流淚曰：‘眾生擾擾，其苦痛哉？吾身有數里之肉，可供黎民旬月之乏。’即自蕩身上于國渚，舉國噉之以存生命，輦肉數月而魚猶生。天神下曰：‘爾爲忍苦，其可堪乎？何不放壽，可離斯痛也？’魚曰：‘吾自絕命，神逝身腐；民後飢饉，將復相噉，吾不忍覩。’心爲其感矣，天曰：‘菩薩懷慈難齊。’天爲傷心曰：‘爾必得佛，度苦眾生矣。’
　　“有人以斧斫取其首，魚時死矣，魂靈即感爲王太子。生有上聖之明，四恩弘慈，潤齊二儀。愍民困窮，言之哽噎。然國尚旱，靜心齋肅；退食絕獻，頓首悔過，曰：‘民之不善，咎在我身；願喪吾命，惠民雨澤。’日月哀慟，猶至孝之子遭聖父之喪矣。精誠達遠，即各有佛五百人來之其國界。
　　“王聞心喜，恱若無身；奉迎稽首，請歸正殿。皇后、太子靡不肅虔，最味法服供足所乏，五體投地稽首叩頭，涕泣而曰：‘吾心穢行濁，不合三尊、四恩之敎；苦酷人民，罪當伐己。流被下劣，枯旱累載；黎庶飢饉，怨痛傷情。願除民灾，以禍罪我諸咎。’佛曰：‘爾爲仁君，慈惻仁惠德齊帝釋，諸佛普知。今授汝福，慎無慼也。便疾勑民，皆令種穀。’王即如命，男女就業，家無不修，稻化爲蓏（luo3），農臣以聞，王曰：‘須熟。’蓏實覆國，皆含稻穬，中容數斛。其米苾芬，香聞一國；舉國欣懌，歎詠王德。四境讎國，皆稱臣妾；黎民雲集，國界日長。率土持戒，歸命三尊；王及臣民，壽終之後，皆生天上。”
　　佛言：“是時王者，吾身是也。累劫仁惠，拯濟眾生；功不徒朽，今果得佛，號天中天，爲三界雄。菩薩慈惠度無極行布施如是。”
　　“昔者菩薩，時爲逝心，恒處山澤，專精念道不犯諸惡。食果飲水不畜微餘，慈念眾生愚癡自裹，每覩危厄沒命濟乏。行索果蓏，道逢乳虎。虎乳之後，疲困乏食；飢餓心荒，欲還食子。菩薩覩之愴然心悲，哀念眾生處世憂苦其爲無量，母子相吞其痛難言，哽噎流淚。逥身四顧，索可以食虎，以濟子命。覩無所見，內自惟曰：‘夫虎，肉食之類也。’深重思惟：‘吾建志學道，但爲眾生沒在重苦欲以濟之，令得吉福身命永安耳。吾後老死，身㑹棄捐，不如慈惠濟眾成德。’即自以首投虎口中。以頭與者，欲令疾死不覺其痛耳。虎母子俱全。諸佛歎德，上聖齊功；天龍善神有道志者，靡不愴然，進行或得溝港、頻來、不還、應真、縁一覺，有發無上正真道意者。以斯猛志，跨諸菩薩九劫之前，誓於五濁爲天人師，度諸逆惡令僞順道。菩薩慈惠度無極行布施如是。”
　　“昔者菩薩爲大國王，國名乾夷，王號偏恱，內明外仁顏和正平，民從其化獄無繫囚，黎民貧乏恣所求索，慈惠和潤，恩如帝釋。
　　“他國逝心服王仁施從眾所欲，羣邪嫉正以僞毀真，詣宮門曰：‘吾聞明王濟黎民之困乏，猶天潤之普覆。’告衛士曰：‘爾可聞乎？’近臣以聞，王即現矣。
　　“逝心歎曰：‘明王仁澤被于四國，有識之類靡不咨嗟，敢執所願欲以上聞。’王曰：‘大善！’逝心曰：‘天王尚施，求即無違。時宜應用人首爲事，願吃（qi3通乞）王首以副望矣。’王曰：‘吾首何好而欲得之乎？吾有眾寶益以惠子。’逝心不受，又使工匠作七寶首，各數百枚，以與逝心。逝心曰：‘惟欲王首耳。’
　　“王未甞逆人，即自下殿以髮纒樹曰：‘吾以首惠子。’逝心拔刀疾歩而進，樹神覩之忿其無道，以手搏其頰，身即繚戾，面爲反向，手垂刀隕。王得平康，臣民稱壽，悲喜交集，諸天歎德，可謂內施乎！四王擁護，眾毒消歇，境界無病，五穀豐熟，牢獄裂毀，君民欣欣。”
　　佛告諸沙門：“時，乾夷國王者，即吾身也。逝心者，調達是。菩薩慈惠度無極行布施如是。”
　　“昔者，菩薩爲大國王，理民以慈，恕己度彼，月日巡行貧乏，拔濟鰥寡、疾藥糜粥。每出巡狩，命使後車具載眾寶衣被醫藥，死者葬之。每覩貧民輙自咎責：‘君貧德，民窮矣；君富德，民家足。今民貧，則吾貧矣。’王慈若斯，名被十方。
　　“第二帝釋坐爲其熱，釋心即懼，曰：‘彼德巍巍，必奪吾位。吾壞其志，行即畢乎！’便自變化爲老梵志，從王乞銀錢一千，王即惠之。曰：‘吾年西老，恐人盜之。願以寄王。’王曰：‘吾國無盜。’重曰：‘寄王。’王即受之。
　　“又化爲梵志詣宮門，近臣以聞，王即現之。梵志歎曰：‘大王功名流布八極，德行希有。今故遠來，欲有所乞。’王曰：‘甚善！’曰：‘吾宿薄祐生在凡庶，欣慕尊榮，欲乞斯國。’王曰：‘大善！’即與妻子（注：妻及子），輕乗而去。
　　“天帝復化爲梵志，從王乞車；以車馬惠之。與妻子進路，依山止宿。有五通道士與王爲友，恱憶王德即視其宿，覩之失國，靜心禪息，覩天帝釋貪嫉奪國，委頓痩疵。道士以神足忽然之王所，曰：‘將欲何求，勞志若茲？’曰：‘吾志所存，子具知之。’道士即化爲一轅之車，以送王還，晨各離矣。
　　“天化爲梵志復乞其車，即復以惠之。轉進未至彼國數十里，天復化爲前梵志來索銀錢。王曰：‘吾以國惠人，脫忘子錢。’梵志三曰：‘必還吾錢。’王即以妻子各質一家，得銀錢一千以還梵志。妻侍質家女，女浴，脫身珠璣眾寶以懸著架，天化爲鷹撮衣寶去。女云：‘婦盗！’録之繫獄。其兒與質家兒俱卧，天夜往殺質家兒矣。死家取兒付獄，母子拘獄，飢餓毀形，呼嗟無救，衘泣終日，罪成棄市。wéi
　　“王賃得銀錢一千，行贖妻子；歷市覩之，即存念十方諸佛，自悔過曰：‘吾宿命惡乃致茲乎！’靜心入禪，神通之明覩天所爲。空中有聲曰：‘何不急殺之乎？’王曰：‘吾聞：帝釋普濟眾生，赤心惻愴育過慈母，含血之類莫不蒙祐。爾爲無惡縁獲帝位乎？’釋懷重毒惡熟罪成，生入太山；天人龍鬼莫不稱善。
　　“地主之王，即釋妻子之罪。二王相見，尋問其源，具陳所由，國無巨細靡不墮淚。地主之王分國而治；故國臣民尋王所在，率土奉迎。二國君民，一哀一喜。
　　“時，王者，吾身是；妻者，俱夷是；子者，羅雲是；天帝，調達是；山中梵志，舍利弗是；彼國王者，彌勒是。菩薩慈惠度無極行布施如是。”
　　“昔者菩薩爲大國王，理民以正，心無偏頗，然不遊觀。國相啟曰：‘願一出遊。’王曰：‘大善！’明日即出。民情恱豫普得其所，覩國富姓居舍妙雅，瓦以銀瓦，被服光道，曰：‘吾國豐哉！’心甚欣豫。還宮憶之，曰：‘斯諸理家，何益於國乎？’勑録其財爲軍儲矣。
　　“有一理家，其私財有三千萬，以䟽現王。王怒曰：‘何敢面欺乎？’對曰：‘少來治生，凡有私財宅中之寶，五家之分，非吾有也。’曰：‘何謂私財？’對曰：‘心念佛業，口宣佛敎，身行佛事，捐五家分興佛宗廟，敬事賢眾供其衣食，慈養蜎飛蝡動蚑行之類；心所不安不以加之，斯之福德隨我所之，猶影隨形，所謂私財也。五家分者：一水，二火，三賊，四官，五爲命盡。身逮家寶捐之於世，已當獨逝，殃禍之門未知所之，覩世如幻，故不敢有之也。計五家分可有十億，斯爲禍之巢藪（sou3），常恐危己也，豈敢有之。願士眾輦之，以除吾憂。’
　　“王曰：‘誠哉斯言。’即遣之去。退入齋房，靜心精思，即醒悟曰：‘身尚不保，豈況國土妻子眾諸，可得乆長乎？’即撰録佛經誦文釋義，心垢嬰除；進貞臣，納忠諫大赦其國，還民寶，厚羣僚，議寬正。謂羣臣曰：‘夫不覩佛經妙義重戒者，其爲聾盲矣！彼理家富，惟我貧矣！’即勑國界散出財寶，賑給貧困恣民所欲，立佛廟寺懸繒燈香，飯諸沙門，身自六齋。如斯三年，四境寧靜，盗賊都息，五穀熟成，民無飢寒。王後壽終，即上生第二天。”
　　佛告諸沙門：“時，王者，吾身是；理家者，鶖鷺子是；勸王觀國者，阿難是。菩薩慈惠度無極行布施如是。”
　　“昔者菩薩爲大理家，名曰仙歎，財富無數。覩佛明典，覺世無常，榮命難保，財非己有，惟有布施功德不朽。令告黎民：‘若有貧乏，恣願取之。’如斯數月。時，政寬民富足，無取財者。仙歎念曰：‘惟當市藥，供護眾疾耳。’即市良藥濟眾生命，慈育普至，恩無不周。累年之惠，德香遠熏，四方病者馳來首尾，歎其弘潤以德配天。
　　“財賄都盡身行採寶，去家百餘里，於一水上逢數乗車載重病者，曰：‘爾所之乎？’答曰：‘之仙歎所，庶全餘命。’仙歎即還，從王貸金五百兩，市藥以療彼病，病者悉瘳。自與人入海採寶，所獲弘多。還國，置舟歩行，道乏無水，仙歎得一井水，呼人汲之，却自取飲。人覩其所得白珠光耀絕眾，貪爲元惡毀聖殘仁，共排仙歎投之于井。菩薩仁德感神動祇，天神接承令不毀傷。
　　“人還國，王曰：‘仙歎何之？’對曰：‘去國即別，不知所之。’曰：‘爾乃殺之乎！’曰：‘不也。’
　　“仙歎于井覩空傍穴，尋之而進出彼家井，唯七日而行得其本國。王曰：‘何縁空還乎？’對曰：‘不遇。’王靜思曰：‘其必有以！’召人問：‘爾誠首之即活，欺者死矣。’即皆首之，執獄定罪。仙歎涕泣，馳詣宮門叩頭請罪。王曰：‘違政也。’又重請曰：‘愚者倒見，未足明責。原其無知也。’王嘉仙歎之仁覆，原人之凶罪，勑令還物。人僉曰：‘仙歎不奉佛者，豈有斯仁乎？’各擇名寶以還之矣。仙歎各受其半，人叩頭曰：‘蒙祐命全，願盡納焉。’於斯受之，以還王金，又大布施。王逮臣民相率受戒，子孝臣忠，天神營衛，國豐民康，四境服德，靡不稱善。”
　　佛言：“時，仙歎者，是我身也。菩薩慈惠度無極行布施如是。”
　　“昔者菩薩從四姓生，墮地即曰：‘眾生萬禍，吾當濟焉。不覩佛儀，不聞明法，吾開其目除其盲聾，令之覩聞無上正真——眾聖之王、明範之源也。’布施誘進靡不服從矣。九親驚曰：‘古世之來未聞㓜孩而爲斯云，將是天龍鬼神之靈乎！當卜之焉。’即答親曰：‘吾爲上聖之所化，懷普明之自然，非彼眾妖，慎無疑矣。’言畢即黙。親曰：‘兒有乾坤弘潤之志，將非凡夫乎！’名兒曰普施。
　　“年有十歲，佛諸典籍、流俗眾術靡不貫綜，辭親濟眾布施貧乏。親曰：‘吾有最富之上名也，爾可恣意布施眾貧矣。’對曰：‘不足，乞作沙門。賜吾法服、應器、錫杖，以斯濟眾，即吾生願矣。’親憶兒始生之誓，無辭抑焉，即從其願聽爲沙門。
　　“周遊敎化經一大國，國有豪姓，亦明眾書，覩普施儀容堂堂光華暐曄，厥性惔怕淨若天金，有上聖之表，將爲世雄也。謂普施曰：‘有欲相告，願足聖人。吾有陋女，願給箕箒之使。’答曰：‘大善！須吾還也。’即進路之海邊，附載度海；上岸入山，到無人處，遙覩銀城宮殿明好。時有毒蛇繞城七帀，體大百圍，見普施來仰然舉首。普施念曰：‘斯含毒類必有害心，吾當興無蓋之慈以消彼毒也。夫凶即火也，慈即水也，以水滅火，何甞不滅！’即坐興慈定：‘願令眾生早離八難，心去惡念，逢佛見法，與沙門㑹，得聞無上正真明道，心開垢滅，如吾所見也。’興斯慈定，蛇毒即滅垂首而眠。
　　“普施登其首入城，城中有天神，覩普施來，欣豫而曰：‘乆服聖德，今來翔茲，誠吾本心也。願留一時九十日。’普施然許。天王即以政事委付近臣，身自供饌，朝夕肅懷，稟受諸佛非常、苦、空、非身之髙行，濟眾之明法。時日養畢，普施進路，天王以明月真珠一枚送之：‘以珠自隨，明四十里。志願發云，眾寶滿足。若後得佛，願爲弟子親侍聖側。’普施曰：‘可。’
　　“即復前行，覩黃金城，嚴飾踰銀，又有毒蛇圍城十四帀，巨體倍前舉首數丈。普施復思弘慈之定，蛇毒即消垂首而眠。登之入城，中有天人，覩普施歡喜曰：‘乆服靈耀，翔茲甚善，願留二時百八十日，吾願盡養，惟留威神。’即然許之，留爲說法無上明行，訖即辤退。天人復以神珠一枚送之：‘明耀八十里，志之所願，眾寶滿其里數。若子得道，願爲弟子，神足無上。’
　　“受其神珠，即復進路，覩瑠璃城，光耀踰前，又有毒蛇巨軀甚大，遶城二十一帀，仰首瞋目當彼城門，復坐深思普慈之定，誓濟眾生，毒歇垂首。登之而入，城中天人喜辤猶前：‘請留三時，願供所志。’期竟辤退，又送神珠一枚：‘明耀百六十里，珠之所在，眾寶尋從滿其明內，在志所欲無求不獲。子若得無上正真覺道者，吾願爲弟子，有最明之智。’曰：‘必獲爾願。’普施得珠曰：‘斯足以濟眾生之困乏。’反其舊居。
　　“海諸龍神僉㑹議曰：‘吾等巨海，惟斯三珠爲吾榮華。道士悉得，吾等何榮？寧都亡諸寶，不失斯珠。’海神化爲凡人，當普施前立，曰：‘吾聞仁者獲世上寶，可得觀乎？’即以示之。神搏其首即取其珠。普施惟曰：‘吾歷險阻經跨巨海乃獲斯寶，欲以拯濟眾生困乏，反爲斯神所見奪乎？’曰：‘爾還吾珠；不者，吾竭爾海。’海神答曰：‘爾言何虚？斯之巨海深廣難測，孰能盡之？天日可隕，巨風可却，海之難竭猶空難毀也。’
　　“普施曰：‘昔，吾定光佛前願得道力，反覆眾海指擢須彌，震搖天地又移諸剎。佛從吾志與吾願，吾今得之。今爾鬼物絲髮之邪力，焉能遏吾正真之勢乎？’即說：‘經曰：吾自無數劫來，飲母乳湩、啼哭之淚、身死血流，海所不受。恩愛難絕，生死難止；吾尚欲絕恩愛之本，止生死之神。今世抒之不盡，世世抒之。’即止住併兩足，瓢抒海水投鐵圍外。
　　“有天名遍淨，遙聞之，深自惟曰：‘昔，吾於定光佛前，聞斯人獲其志願，必爲世尊，度吾我眾生。’天即時下，助其抒水，十分去八。海神悔怖曰：‘斯何人哉？而有無極之靈乎！斯水盡矣，吾居壞也。’即出眾寶空其諸藏以與普施。普施不受，曰：‘惟欲得吾珠耳。’諸神即還其珠，普施返其水。旋其本土，尋路布施；所過之國，國無貧民，處處諸王無不改操，以五戒十善爲國之政，開獄大赦，潤逮眾生，遂至得佛。”
　　佛告諸沙門：“普施者，是我身。时父者，即白淨王是；母者，即吾母舍妙是。時，道士女者，今俱夷是。時，銀城中天者，現今阿難是；金城中天者，目揵連是；瑠璃城中天者，舍利弗是。菩薩累劫勤行四恩，誓願求佛，拯濟眾生。菩薩慈惠度無極行布施如是。”
　　“昔者菩薩爲大國王，名曰長壽，太子名曰長生。其王仁惻，恒懷悲心，愍傷眾生，誓願濟度，精進不倦。刀杖不行，臣民無怨；風雨時節，寶穀豐沃。鄰國小王執操暴虐，貪殘爲法，國荒民貧，謂羣臣曰：‘吾聞長壽，其國豐富，去斯不遠，懷仁不殺，無兵革之備。吾欲奪之，其可獲乎？’羣臣曰：‘可。’則興戰士到大國界。
　　“藩屏之臣，馳表具狀惟願備豫。長壽則㑹羣臣議曰：‘彼王來者，惟貪吾國民眾實多。若與之戰，必傷民命，利己殘民貪而不仁，吾不爲也。’羣臣僉曰：‘臣等舊習軍謀兵法，請自滅之，無勞聖思。’王曰：‘勝即彼死，弱則吾喪，彼兵、我眾皆天生育，重身惜命，誰不然哉？全己害民，賢者不爲也。’羣臣出曰：‘斯天仁之君，不可失矣。’自相檢率以兵拒賊。
　　“長壽覺之，謂太子曰：‘彼貪吾國，懷毒而來。羣臣以吾一人之身，欲殘民命。今欲委國，庶全天民。其義可乎？’太子曰：‘諾。’父子踰城，即改名族隱處山草。
　　“於是貪王遂入其國，羣臣黎庶失其舊君，猶孝子喪其親，哀慟躃（bi4）踊無門不然。貪王募之黃金千斤、錢千萬。
　　“長壽出，於道側樹下坐精思，悲愍眾生生死勤苦，不覩非常、苦、空、非身，爲欲所惑，其苦無數。
　　“遠國梵志，聞王好施濟眾生命，遠來歸窮於樹下息。俱相問訊，各陳本末。梵志驚曰：‘天王何縁若茲乎？’流淚自陳：‘吾餘年無幾，故來乞匃，庶全餘命。大王亡國，吾命窮矣。’即爲哀慟。王曰：‘子來歸窮，而正值吾失國，無以濟子，不亦痛乎！’抆淚而曰：‘吾聞新王募吾甚重，子取吾首，可獲重賞。’答曰：‘不然。遙服天王仁濟眾生，潤等天地，故委本土庶蒙自活。今勑斬首，不敢承命矣。’王曰：‘身爲朽器，豈足寳哉？夫生有死，孰有常存？若子不取，㑹爲灰土矣。’梵志曰：‘天王率天仁之惠，必欲殞命以濟下劣者，惟願散手相尋耳。’王即尋從，之故城門，令縛以聞。
　　“國人覩王，哀號慟國。梵志獲賞。貪王令於四衢生燒殺之。羣臣啟曰：‘臣等舊君當就終沒，乞爲微饌以贈死靈。’貪王曰：‘可。’百官黎民哀慟塞路，躃踊宛轉靡不呼天。太子長生亦佯賣樵，當父前立。父覩之，仰天曰：‘違父遺誨，含凶懷毒，愠於重怨，遭禍萬載，非孝子矣。諸佛四等弘恩之潤，德韜天地；吾尋斯道殺身濟眾，猶懼不獲孝道微行，而況爲虐報仇者乎？不替吾言，可謂孝矣。’子不忍視父死，還入深山。
　　“王命終矣，太子哀號，血流于口，曰：‘吾君雖有臨終盡仁之誡，吾必違之，當誅毒鴆。’遂出傭賃，爲臣種菜。臣偶行園，覩菜曰好，問其意狀，園監對曰：‘市賃一人，妙于園種。’臣現問曰：‘悉所能乎？’曰：‘百工之巧，吾爲其首。’臣請其王令爲上饌，有踰太官。王曰：‘斯食誰爲之乎？’臣以狀對。王即取之，令爲厨監。每事可焉，擢爲近臣，告之曰：‘長壽王子吾之重讎，今以汝爲藩屏耶。’曰：‘唯然。’王曰：‘好獵乎？’對曰：‘臣好之。’王即出獵，馳馬逐獸與眾相失，惟與長生俱。處山三日，遂至飢困，解劒授長生，枕其膝眠。長生曰：‘今得汝不乎？’拔劒欲斬之，忽憶父命，曰：‘違父之敎，爲不孝矣。’復劒而止。
　　“王寤曰：‘屬夢長生欲斬吾首，將何以也？’對曰：‘山有強鬼喜爲灼熱，臣自侍衛，將何懼矣？’王復還卧，如斯者三也，遂投劒曰：‘吾爲仁父，原赦爾命。’王寤曰：‘夢見長生原吾命矣。’太子曰：‘長生者，吾身是也。念父追讎之于今矣。吾父臨歿口遺仁誡，令吾遵諸佛忍辱、惡來善往之道。而吾含極愚之性，欲以兩毒相害。三思父誡，三釋劒矣。願大王疾相誅除重患也，身死神遷，惡意不生。’王悔過曰：‘吾爲暴虐，不別臧否。子之先君髙行純備，亡國不毀行，可謂上聖乎！子存親全行，可謂孝乎！吾爲豺狼殘生苟飽，今命在子赦而不戮，後豈違之乎！今欲返國，由何道也？’對曰：‘斯惑路者，吾之爲也。’將王出林與羣僚㑹。王曰：‘諸君識長生乎？’僉曰：‘不識。’王曰：‘斯即長生矣！今還其國，吾返本居。自今爲伯仲，禍福同之。’立太子之日，率土悲喜交并莫不稱壽。貪王還其國，更相貢獻，遂致隆平。”
　　佛告諸沙門：“時，長壽王者，吾身是；太子者，阿難是；貪王者，調達是。調達世世毒意向我，我輙濟之。阿難與調達本自無怨，故不相害也。吾世世忍不可忍者，制意立行，故今得佛爲三界尊。菩薩慈惠度無極行布施如是。”
　　六度集經卷第一
　　本卷由栖心安隐般若精舍群发心供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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