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60-55 修行本起经卷下

　　
　　　 修行本起經卷下
　後漢沙門 竺大力共康孟祥 譯
　　　　遊觀品第四
　　“於是王告太子：‘當行遊觀。’
　　“太子念言：‘乆在深宫，思欲出遊，審得所願。’王勑國中，太子當出，嚴整道巷，灑掃燒香，懸繒旛蓋，務令鮮潔。
　　“太子導從，千乗萬騎，始出東城門，時首陀㑹天名難提和羅，欲令太子速疾出家，救濟十方三毒火然，願雨法水，以滅毒火。難提和羅化作老人，踞於道傍，頭白齒落，皮緩面皺，肉消脊僂，肢節萎曲，眼淚鼻洟，涎出相屬，上氣喘息，身色黧黒，頭手疣掉，軀體顫懾 (zhan4 she4 )，惡露自出，坐卧其上。
　　“太子問言：‘此爲何人？’
　　“天神寤僕，僕言：‘老人。’
　　“‘何等爲老？’
　　“曰：‘夫老者，年耆根熟，形變色衰，氣微力竭，食不消化，骨節欲離，坐卧須人，目瞑耳聾，迴旋即忘，言輙悲哀，餘命無幾，故謂之老。’
　　“太子歎曰：‘人生於世，有此老患；愚人貪愛，何可樂者？物生於春，秋冬悴枯，老至如電，身安足恃？’即說偈言：
　　“‘老則色衰，病無光澤，
　　皮緩肌縮，死命近促。
　　老則形變，喻如故車，
　　法能除苦，宜以力學。
　　命欲日夜盡，及時可勤力，
　　世間諦非常，莫惑墮冥中。
　　當學然意燈，自練求智慧，
　　離垢勿染汙，執燭觀道地。’
　　“於是太子即迴車還，愍傷一切有此大患，憂思不樂。王問其僕：‘太子出遊，何故速還？’
　　“其僕答言：‘道逢老人，傷念不樂。’
　　“還宫愁思，數年小差，復欲出遊。王勑國中，太子當出，禁諸臭穢，莫在道側。於是，太子駕乗出南城門。天化爲病人，在于道側，身瘦腹大，軀體黃熟，欬嗽嘔逆，百節痛毒，九孔敗漏，不淨自流，目不見色，耳不聞聲，呻吟呼吸，手足摸空，喚呼父母，悲戀妻子。
　　“太子問曰：‘此爲何等？’
　　“其僕答言：‘病人也。’
　　“‘何等爲病？’
　　“答言：‘人有四大——地、水、火、風，一大有百一病，展轉相鑚，四百四病同時俱作，此人必以極寒、極?、極飢、極飽、極飲、極渴，時節失所，卧起無常，故致斯病。’
　　“太子歎曰：‘吾處富貴，極世所珍，飲食快口，放心自恣，婬於五欲，不能自覺，亦當有病，與彼何異？’即說偈言：
　　“‘是身爲脆哉，常俱四大中，
　　九孔不淨漏，有老有病患。
　　生天皆無常，人間老病憂，
　　觀身如雨泡，世間何可樂？’
　　“於是太子迴車還宫，思念一切有此大患。王問其僕：‘太子出遊，今者何如？’
　　“其僕答言：‘逢見病人，於是不樂。’
　　“數年小差，復欲出遊。王勑國中，太子當出，平治臭處，無令近道。出西城門，天化作死人，扶轝出城，室家隨車，啼哭呼天：‘奈何捨我，?爲別離！’
　　“太子問曰：‘此爲何等？’
　　“僕言：‘死人。’
　　“‘何等爲死？’
　　“答言：‘死者盡也，精神去矣。四大欲散，䰟神不安，風去息絶，火滅身冷，風先火次，䰟靈去矣。身體侹(ting3)直，無所復知，旬日之間，肉壞血流，胮脹 (pang4 zhang4)爛臭，無一可取。身中有蟲，蟲還食之，筋脉爛盡，骨節解散，髑髏 (du2 lou2)異處(3)，脊脅肩臂、髀(bi4)脛 (xing4)足指各自異處，飛鳥走獸，競來食之。天龍鬼神、帝王人民，貧富貴賤，無免此患。’
　　“太子長歎，而說頌曰：
　　“‘觀見老病死，太子心長嘆，
　　人生無常在，吾身亦當然。
　　是身爲死物，精神無形法，
　　假令死復生，罪福不敗亡。
　　終始非一世，從癡愛乆長，
　　自此受苦樂，身死神不喪。
　　非空非海中，非入山石間，
　　無有地方所，脫止不受死。’
　　“於是太子迴車還宫，愍念衆生有老、病、死苦惱大患，愁思不食。王問其僕：‘太子出遊，寧有樂乎？’
　　“即答王言：‘逢見死人，遂致不樂。’
　　“數年小差，復欲遊觀，嚴駕出北城門。天復化作沙門，法服持鉢，行歩安詳，目不離前。
　　“太子問曰：‘此爲何人？’
　　“其僕答曰：‘沙門也！’
　　“‘何等爲沙門？’
　　“‘蓋聞：沙門之爲道也，捨家妻子，捐棄愛欲，斷絶六情，守戒無爲，得一心者，則萬邪滅矣。一心之道，謂之羅漢。羅漢者，眞人也，聲色不能汙，榮位不能屈，難動如地，已免憂苦，存亡自在。’
　　“太子曰：‘善哉！惟是爲快。’即說偈言：
　　“‘痛哉有此苦，生老病死患，
　　精神還入罪，經歷諸勤苦。
　　今當滅諸苦，生老病死除，
　　不復與愛㑹，?令得滅度。’
　　“於是太子即迴車還，憂思不食。王問其僕：‘太子又出，意豈樂乎？’
　　“僕言：‘行見沙門，倍更憂思，不饗飲食。’
　　“王聞大怒，舉手自擊，前勑修道，復令太子出輙見不祥，罪應刑戮。即召羣臣，各使建議：‘設何方術，當令太子不出學道？’
　　“有一臣言：‘宜令太子監農種植，役其意思，使不念道。’便以農器犁牛作具，僕從小吏相率上田，令監課之。太子坐閻浮樹下，見耕者墾壤出蟲，天復化令牛領興壞，蟲下淋落，烏隨啄吞。又作蝦蟇(xia1 ma2)，追食曲鱓 (qu1 shan4)，虵從穴出，吞食蝦蟇，孔雀飛下，啄吞其虵，倉鷹飛來，搏取孔雀，鵰鷲復來，搏撮食之。菩薩見此衆生品類展轉相吞，慈心愍傷，即於樹下得第一禪。日光赫弈，樹爲曲枝，隨䕃其軀。
　　“王念太子常在宫中，未曽執苦，即問其僕：‘太子何如？’
　　“對言：‘今在閻浮樹下，一心禪定。’
　　“王曰：‘吾令監作欲亂其思，然故禪定，在家何異？’王勑嚴駕便徃迎之。遥見太子，樹枝曲䕃，神曜非常，不識下馬，爲作禮。時，即與俱還，未及城門，無數千人華香奉迎，相師一切稱壽無量。王問何故？梵志答言：‘明旦日出，七寳當至。’王大歡喜，必成聖王。
　　　　出家品第五
　　“是時太子還宫思惟，念道清淨不宜在家，當處山林，研精行禪。至年十九，四月七日，誓欲出家。至夜半後，明星出時，諸天側塞虚空，勸太子去。
　　“時，裘夷見五夢，即便驚覺，太子問之：‘何故驚寤？’
　　“對曰：‘向者夢中，見須彌山崩、月明落地、珠光忽滅、頭髻墮地、人奪我蓋，是故驚覺。’
　　“菩薩心念：‘此五夢者，應吾身耳，念當出家。’告裘夷言：‘須彌不崩、月明續照、珠光不滅、頭髻不落、傘蓋今在，且自安寐，莫憂失蓋。’
　　“於是諸天言：‘太子當去，恐作?留。’召烏蘇慢(此言猒神)，適來入宫，國內猒寐。時，難提和羅化諸宫殿盡爲塚墓，裘夷妓女皆成死人，骨節解散，髑髏異處，胮脹爛臭，青瘀膿血流漫相屬。太子觀視宫殿，悉作塚墓，鵄鵂 (chi1 xiu1)狐狸、豺狼鳥獸飛走其間。太子觀見一切所有，如幻如化如夢如響，皆悉歸空，而愚者保之，即呼車匿，急令鞁 (bi4)馬。
　　“車匿言：‘天尚未曉，鞁馬何疾？’
　　“太子即爲車匿而說偈言：
　　“‘今我不樂世，車匿莫?留，
　　使我本願成，除汝三世苦。’
　　“於是車匿即行鞁馬，馬便跳踉，不可得近，還白太子：‘馬今不可得鞁。’菩薩自徃拊拍馬背，而說頌曰：
　　“‘在於生死乆，騎乗絶於今，
　　蹇特送我出，得道不忘汝。’
　　“於是鞁馬訖，蹇特自念言：‘今當足蹋地，感動中外人。’四神接舉足，令脚不著地。馬時復欲鳴，使聲逺近聞；天便散馬聲，皆令入虚空。太子即上馬，出行詣城門。諸天龍神、釋梵四天，皆悉導從，蓋於虚空。時，城門神人現，?首言：‘迦維羅衛國，天下最爲中；豐樂人民安，何故捨之去？’太子以偈答言：
　　“‘生死爲乆長，精神經五道，
　　使我本願成，當開泥洹門。’
　　“於是城門自然便開，出門飛去。天曉，行四百八十里，到阿奴摩國(此言常滿)。太子下馬，解身寳衣、瓔珞寳冠，盡與闡特(即前“車匿”)，告言：‘汝便牽馬歸，上謝大王及國羣臣。’
　　“闡特言：‘今當隨從，供給所須，不可獨還放馬令去。山中多有毒蟲、虎狼師子，誰當供養飲食水漿？牀卧之具當何從得？要當隨從與并身命。’蹇特長跪，淚出舐 (shi4)足，見水不飲，得草不食，鳴啼流涕徘徊不去。太子復說偈言：
　　“‘身强得病摧，氣盛老至衰，
　　死亡生別離，云何樂世間？’
　　“於是，闡特悲泣禮足，牽馬辤還。未至國城，四十里外，白馬悲鳴，其聲徹國中，國中皆云：‘太子來還！’舉國人民，絡繹出迎，但見車匿牽馬空還。裘夷見此，自投殿下，抱馬歔欷 (xu1 xi1)，淚下交橫。王見裘夷泣，五內皆摧傷，自抑告言曰：‘吾子學自然。’國中人民見王及裘夷哽噎悲泣，莫不爲摧傷。裘夷日夜思，王便召羣臣：‘吾有一太子，捨我而入山。?曹相差次，令數滿五人；共追侍太子，愼勿中來還。’
　　“太子得離俗，踊躍欣喜安，徐歩行入城。國人覩太子，歡喜無有猒。太子離恩愛，逺諸苦惱根，思欲剃頭髮，倉卒無有具。帝釋持刀來，天神受髮去。遂復前行，國中人民隨而觀之。於是出國，小復前行，到摩竭國，從右門入左門出。國中人民，男女大小，見太子者，或言天人，或言帝釋、梵天、神龍王，歡喜踊躍，不知何神。太子知其所念，便下道坐樹下，人民圍繞，歡喜觀視。時，國王萍沙即問臣吏：‘國中何以寂黙，了無音聲？’
　　“對曰：‘朝有道士經國過去，光相威儀非世所有。國人大小追出而觀，于今未還。’
　　“於是，王與羣臣出詣道士。遥見太子光相殊妙，便問太子：‘是何神乎？’
　　“太子答言：‘吾非神也！’
　　“‘若非神者，從何國來？何所姓族？’
　　“太子報言：‘吾出香山之東、雪山之北，國名迦維，父名白淨，母名摩耶。’
　　“萍沙問言：‘將無悉達乎？’
　　“答言：‘是也！’
　　“驚起禮足：‘太子生多竒異，形相炳著，當君四天下，爲轉輪聖王，四海顒顒(yong2)，兾神寳至。何棄天位，自投山藪(sou3)？必有異見，願聞其志。’
　　“太子答言：‘以吾所見，天地人物出生有死，劇痛有四：老病死苦，不可得離。身爲苦器，憂畏無量，若在尊寵，則有憍逸，貪求快意，天下被患，此吾所猒，故欲入山。’
　　“諸耆長曰：‘夫老病死，自世之常，何獨預憂？乃棄美號，隱遁濳居，以勞其形，不亦難耶？’
　　“於是太子，即說頌言：
　　‘如令人在胎，不爲不淨；
　　如令在淨，不爲不淨汙；
　　如令苦，不爲多、無有數；
　　假令如是，誰不樂世間？
　　如令人老，形不若干變；
　　如令善行者，不爲惡行；
　　如令愛別離，不爲苦痛；
　　假令如是，誰不樂世間？
　　如令病瘦，無復有大畏；
　　如令後世，無有諸惡對；
　　如令墮地獄，無有苦痛；
　　假令如是，誰不樂世間？
　　如令年少，形不變壞者；
　　如令所不可，不以著心；
　　如令死至時，無有衆畏；
　　假令如是，誰不樂世間？
　　如令愚癡，不以爲厚冥；
　　如令瞋恚，不爲强怨家；
　　如令五樂心，不爲染汙；
　　假令如是，誰不樂世者？
　　如令不與諸癡人共居；
　　如令衆癡法，自逺離人；
　　如令諸癡人，無有思想；
　　假令如是，誰不樂世者？
　　如令諸惡種，不若干輩；
　　如令諸惡，盡滅自離人；
　　如令諸惡念，無有思想；
　　假令如是，誰不樂世者？
　　如令世間，惡爲最尊上；
　　如令惡行，已滅不復生；
　　如令諸惡行，盡無有實；
　　假令如是，誰不樂世者？
　　如令諸天，食福常不動；
　　如令世人，壽命常得存；
　　如令諸處所，不爲行趣；
　　假令如是，誰不樂世者？
　　如令諸隂蓋，不爲怨家；
　　如令諸六入，無有苦惱；
　　如令一切世間爲不苦；
　　假令如是，誰不樂世者？’
　　“於是，太子言：‘如諸君言，不當預憂。使我爲王，老到病至，若當死時，寧有代我受此厄者？如無有代，胡可勿憂？天下有慈父孝子，愛徹骨髓，至當死時，不得相代。若此僞身苦至之日，雖居髙位，六親在側，如爲盲人設燭，何益於無眼者？吾覩衆行，一切無常，皆化非眞，樂少苦多，身非己有，世間虚無，難得乆居。物生有死，事成有敗，安則有危，得則有亡。萬物紛擾，皆當歸空，精神無形，躁濁不明。行致死生之厄，非直一受而已也。但爲貪愛，蔽在癡網，沒生死河，莫之能覺。故吾欲入山，一心思四空淨，度色滅恚，斷求念空，無所適(di2)莫，是將返其源而歸其本，始出其根，如我願得，乃可大安。’
　　“萍沙王及諸耆長，歡喜意解：‘太子志妙，世間難有，必得佛道，願先度我。’
　　“太子黙然而逝，復前念言：‘今我入山，當用寳衣爲？世間癡愚人，皆爲財所危。’即便見猟師，軀遊被法衣。太子喜念言：‘此則眞人衣，度世慈悲服，猟者何故著？心念欲貿易，成我志所願。’便持金縷衣，貿取法衣震越(梵語上衣)。猟者內歡喜，菩薩亦俱然。太子被震越，柔輭鮮且潔，顧視僧伽梨，遇佛無差別，於是遂入山。菩薩得法服，欣喜光照耀。山林諸道士，一名爲阿蘭，二名爲迦蘭，學來積年，四禪具足，獲致五通，見光驚恠：‘此何瑞應？’
　　“便共出觀，遥見太子：‘是爲悉達，今果出家。善來悉達！可坐是榻，冷泉美果今可食之。’而作頌曰：
　　“‘日王初出時，在於山頂上，
　　是故慧明照，一切諸羣生。
　　若有觀面像，縁意不知猒，
　　是故道德最，無雙無有比。’
　　“是時，菩薩說頌言：
　　“‘雖修四定意，不知無上慧，
　　道心正爲本，不在事邪神。
　　行俗謂爲眞，長夜求梵天，
　　是故不識道，輪轉墮生死。’
　　　　六年勤苦品第六
　　“於是菩薩行起慈心，徧念衆生老耄專愚，不免疾病、死喪之痛，欲令解脫，以一其意而起悲心。愍傷一切皆有飢渴寒暑、得失罪咎、艱難之患，欲令安隱，以一其意而起喜心。念諸世間皆有憂苦恐怖遭逢之患，欲令憺怕 (dan4 bo2)，以一其意而起護心。欲度五道、八難衆生——愚蔽朦闇，不見正道，念欲成濟使得無爲；以一其意，得善不喜，逢惡不憂，捨世八事——利衰毀譽、稱譏苦樂，不以傾動，成二禪行。
　　“復前到斯那川，其川平正，多衆果樹，處處有流泉浴池，其中淨潔，無有蚑(qi4)蜂、蚉䖟、蠅蚤。川中道士名爲斯那，敎授弟子等五百人，修其所術。於是菩薩坐娑羅樹下，便爲一切志求無上正眞之道。諸天奉甘露，菩薩一不肯受，自誓日食一麻一米，以續精氣。端坐六年，形體羸瘦，皮骨相連，玄清靜寞，寂黙一心；內思安般：一數、二隨、三止、四觀、五還、六淨，遊志三四出十二門，無分散意，神通妙達；棄欲惡法，無復五蓋，不受五欲，衆惡自滅，念計分明，思視無爲；譬如健人得勝怨家，意以清淨，成三禪行。
　　“天帝釋意念言：‘菩薩坐樹下，六年已滿，形體羸瘦；今當使世間人，奉轉輪王食，補六年之飢虚。’便感斯那二女，使於夢中見天下盡成爲水，中有一華七寳光色，須㬰便萎，失其本色。見有一人，以水灑上，更生如故。水中衆華始生萌芽，覆水如出。二女夢寤，恠未曽有，即啟語父，其父不解，盡問耆年，皆不能說。天帝復下化作梵志，爲女解夢言：‘汝見天下水中生一華者，是白淨王太子初生時；今在樹下六年，身羸形瘦，是華萎時；見一人水灑更生者，是能獻食者；小華萌芽欲出者，是五道生死人也。’時，天帝釋即說偈言：
　　“‘六年不傾?，亦不念飢寒，
　　精進無所著，形瘦皮骨連。
　　汝等修敬意，奉獻於菩薩，
　　現世獲大福，後世受果報。’
　　“女言：‘獻食者，其法云何？’
　　“梵志答言：‘當取五百牛乳，展轉相飲至于一牛，㨌(gou4)一牛湩 (dong4)持用作糜，乳糜涌沸，出髙七仞，左上右下，右上左下，斟糜入鉢，釜杓不汙。’
　　“二女恭肅，奉獻菩薩。菩薩意念，欲先沐浴然後受糜，行詣流水側，灑浴身形。浴訖欲出水，天神按樹枝，二女奉乳糜，得色氣力充，呪願福無量，令女歸三尊。食畢洗手漱口，澡鉢已還擲水中，逆流未至七里，天化作金翅鳥飛來捧鉢去，并髮一處，供養起塔。即復前行，當度尼連禪河。是時，菩薩便說偈言：
　　“‘度水尼連禪，慈愍一切人，
　　五道三毒垢，使除如水淨。’
　　菩薩興是念，一切癡墮冥，
　　當持八直水，洗除三毒垢。
　　是時始上岸，青雀有五百，
　　飛來繞菩薩，三帀悲鳴去。
　　“於是復前行，當過瞽龍池，時龍大歡喜，踊出見菩薩，便說偈言：
　　“‘善哉見悉達，來救何以晚，
　　奉請一切衆，無上甘露漿。
　　行歩地震動，衆樂自然鳴，
　　正與過佛等，於我無有疑。
　　今持無上慧，降伏諸魔怨，
　　今當佛日照，覺諸羣生眠。’
　　“於是復前行，望見蘇林山，其地平正，四望清淨，生草柔輭，甘泉盈流，華香茂潔；中有一樹，髙雅竒特，枝枝相次，葉葉相加，華色蓊鬱，如天莊飾，天旛在樹頂，是則爲元吉，衆樹林中王。於是小前行，見一刈草人，菩薩便問曰：‘今汝名何等？’
　　“‘我名爲吉祥，今刈吉祥草。’
　　“‘今汝施我草，十方皆吉祥。’
　　“時，吉祥即說偈言：
　　“‘以棄聖王位，七寳王女妻，
　　金銀之牀榻，氍氀 (qu2 lv2)錦繡缛。
　　鶡鴠 (he2 dan4)鳥哀聲，八部眞音響，
　　超越過梵天，今用芻草爲？’
　　“菩薩以偈答曰：
　　“‘發願阿僧祇，欲度五道人，
　　今徃滿本願，是故欲得草。’
　　“人與把亂草，便持向樹王：
　　‘ 世間意皆亂，我當正其志。’
　　“即持草布地，齊正如所言，
　　菩薩便坐上，一切蒙其恩。
　　菩薩作三要，正坐及其樹，
　　若我不得道，終不離三誓。
　　言我肌骨枯，不動㑹當成，
　　過佛得道時，皆悉出一心。’
　　“於是菩薩安坐入定，棄苦樂意，無憂喜想，心不依善，亦不附惡，正在其中；如人沐浴淨潔覆以白㲲，中外俱淨，表裏無垢，喘息自滅，寂然無變，成四禪行。已得定意，不捨大悲，智慧方便，究暢要妙，通三十七道品之行。何謂三十七品？一爲四意止，二爲四意斷，三爲四神足，四爲五根，五爲五力，六爲七覺意，七爲八直行。周而復始，苦、空、非常，無相、無願。‘我念世間，貪愛嗜欲，墮生死苦，少能自覺本從十二因縁起。何等爲十二本？從癡行便有識，縁識行便有名字，從名字行便有六入，縁六入行便有更樂，縁更樂行便有痛，縁痛行便有愛，縁愛行便有取，縁取行便有有，縁有行便有生，縁生行便有老死、憂悲苦痛、心惱大患，具有精神，從是轉墮生死。欲得道者，當斷貪愛，滅除情欲，無爲無起，然則癡滅。癡滅則行滅，行滅則識滅，識滅則名字滅，名字滅則六入滅，六入滅則更樂滅，更樂滅則痛滅，痛滅則愛滅，愛滅則取滅，取滅則有滅，有滅則生滅，生滅則老死、憂悲苦痛、心惱大患皆盡，是謂得道。’
　　　　降魔品第七
　　“菩薩心自念言：‘今當降魔官屬。’即放眉間毫相光明，感動魔宫。魔大惶怖，心中不寧，觀見菩薩已在樹下，清淨無欲，精思不懈，心中煩毒，飲食不甘，妓樂不御，念是道成，必大勝我，欲及其未作佛，壞其道意。魔子須摩提(此言賢意)前諫父曰：‘菩薩行淨，三界無比，以得自然神通，衆梵諸天億百皆徃禮侍，此非天人所當沮壞，無爲興惡自毀其福。’
　　“魔王不聽，召三玉女，一名恩愛，二名常樂，三名大樂。‘父王莫憂，吾等自徃壞菩薩道，不足爲勞父王，勿復憂念。’
　　“於是三女莊嚴天服，從五百玉女，到菩薩所，彈琴歌頌，婬欲之辭欲亂道意。三女復言：‘仁德至重，諸天所敬，應有供養，故天獻我。我等淨潔，年在盛時，願得晨起夜寐供侍左右。’
　　“菩薩答言：‘汝宿有福，受得天身，不惟無常，而作妖媚，形體雖好，而心不端。譬如畫瓶中盛臭毒，將以自壞，有何等竒？福難乆居，婬惡不善，自亡其本；福盡罪至，墮三惡道，受六畜形，欲脫致難。汝輩亂人道意，不計非常，經歷劫數，展轉五道。今汝曹等，未離勤苦。吾在世間，處處所生，觀視老者如母，中者如姊，小者如妹，諸姊各各還宫，勿復作是曹事。’
　　“菩薩一言，便成老母，頭白齒落，眼冥脊傴 (yu3)，柱杖相扶而還。魔見三女還皆成老母，益大忿怒，更召鬼神王，合得十八億，皆從天來下，圍遶菩薩三十六由旬，皆使變成師子熊羆、兕 (si4)虎象龍、牛馬犬豕、猴猨之形，不可稱言。虫頭人軀，蚖(wan2)虵之身黿龜之首，而有六目，或一頸而多頭，齒牙爪距，擔山吐火，雷電四遶，擭 (jue2)持戟矛。菩薩慈心，不驚不怖，一毛不動，光顔益好，鬼兵不能得近。魔王便前說偈問言，菩薩慈心所問盡答，曰：
　　“‘比丘何求坐樹下，樂於林藪毒獸間，
　　雲起可畏窈冥冥，天魔圍遶不以驚？’
　　“‘古有眞道佛所行，恬憺爲上除不明，
　　其城最勝法滿藏，吾求斯坐決魔王。’
　　“‘汝當作王轉金輪，七寳自至典四方，
　　所受五欲最無比，斯處無道起入宫。’
　　“‘吾覩欲盛吞火銅，棄國如唾無所貪，
　　得王亦有老死憂，去此無利勿妄談。’
　　“‘何安坐林如大語，委國財位守空閑，
　　不見我興四部兵，象馬歩兵十八億？’
　　“‘已見猴猨師子面，虎兕毒虵豕鬼形，
　　皆持刀劒擭戈矛，超躍哮呼滿空中。
　　設復億姟神武備，爲魔如汝來㑹此，
　　矢刃火攻如風雨，不先得佛終不起。
　　魔有本願令我退，吾亦自誓不虚還，
　　今汝福地何如佛？於是可知誰得勝。’
　　“‘吾曽終身快布施，故典六天爲魔王，
　　比丘知我宿福行，自稱無量誰爲證？’
　　“‘昔吾行願從錠光，受拜爲佛釋迦文，
　　怒畏想盡故坐斯，意定必解壞汝軍。
　　我所奉事諸佛多，財寳衣食常施人，
　　仁戒積德厚於地，是以脫想無患難。’
　　“菩薩即以智慧力，伸手接地是知我，
　　應時普地軯 (peng1)大動，魔與眷屬顚倒墮。
　　魔王敗勣(ji4)悵失利，昬迷却踞前畫地，
　　其子又曉心乃寤，即時自歸前悔過：
　　“‘吾以不復用兵器，等行慈心却魔怨，
　　世用兵器動人心，而我以等如衆生。
　　若調象馬雖已調，然後故態㑹復生，
　　若得最調如佛性，已如佛調無不仁。’
　　“諸天見佛擒魔衆，忍調無想怨自降，
　　諸天歡喜奉華臻：‘非法王壞法王勝。
　　本從等意智慧力，慧能即時攘不祥，
　　能使怨家爲弟子，當禮四等道之證。
　　面如滿月色從容，名聞十方德如山，
　　求佛像貌難得比，當?首斯度世仙。’
　　“菩薩累劫清淨之行，至儒大慈，道定自然，忍力降魔，鬼兵退散，定意如故；不以智慮，無憂喜想。是日夜半後，得三術闍(三術闍者此言三神滿具足)，漏盡結解，自知本昔乆所習行四神足念：精進定、欲定、意定、慧定；得變化法，所欲如意，不復用思，身能飛行，能分一身，作百作千，至億萬無數，復合爲一；能徹入地，石壁皆過，從一方現，俯沒仰出，譬如水波；能身中出水火；能履水行虚，身不陷墜；坐卧空中，如飛鳥翔；立能及天，手捫日月；欲身平立，至梵自在。眼徹視，耳洞聽，意預知，諸天、人、龍、鬼神、蚑(qi4)行蠕(ruan3)動之類，身行、口言、心所念，悉見聞知。諸有貪婬、無貪婬者，有瞋怒、無瞋怒者，有愚癡、無愚癡者，有愛欲、無愛欲者，有大志行、無大志行者，有內外行、無內外行者，有念善、不念善者，有一心、無一心者，有解脫意、無解脫意者，一切悉知。
　　“菩薩觀天上、人中、地獄、畜生、鬼神五道，先世父母、兄弟妻子、中外姓字，一一分別；一世、十世、百千萬億無數世事，至于天地一劫崩壞空荒之時，一劫始成，人物興時，能知十劫、百劫，至千萬億無數劫中，內外姓字，衣食苦樂，壽命長短，死此生彼，展轉所趣；從上頭始，諸所更(1)身，生長老終，形色好醜，賢愚苦樂，一切三界皆分別知。見人䰟神各自隨行，生五道中，或墮地獄，或墮畜生，或作鬼神，或生天上，或入人形，有生豪貴富樂家者，有生卑鄙貧賤家者。知衆生或五隂自弊——一、色像，二、痛癢，三、思想，四、行作，五、䰟識——皆習五欲：眼貪色，耳貪聲，鼻貪香，舌貪味，身貪細滑；牽於愛欲，或於財色思望安樂，從是生諸惡本，從惡致苦。能斷愛習，不隨婬心大如毛髮，受行八道，則衆苦滅；譬如無薪亦無火，是謂無爲度世之道。
　　“菩薩自知，已棄惡本，無婬怒癡，生死已盡，五隂諸種悉斷，無餘栽蘖 (ye4)，所作已成，智慧已了。明星出時，廓然大悟，得無上正眞道，爲最正覺；得佛十八法，有十神力、四無所畏。
　　“佛十八法者，謂從得佛至于泥洹：一、無失道，二、無空言，三、無妄志，四、無不靜意，五、無若干想，六、無不省視，七、志欲無減，八、精進無減，九、定意無減，十、智慧無減，十一、解脫無減，十二、度知見無減，十三、古世之事悉知見，十四、來世之事悉知見，十五、今世之事悉知見，十六、攬衆身行化以始所知，十七、攬衆言行化以始所知，十八、攬衆意行化以始所知。是爲佛十八不共之法。
　　“十神力者，佛悉知見，深微隱逺，是處非處，明審如有，一力也；佛悉明知，來今徃古所造行地，其受報處，二力也；佛悉分別天人衆生彼彼異念，三力也；佛知衆生若干種語及度世語，四力也；佛悉了知世間雜種無量情態，五力也；佛能現禪、解脱定行，除衆勞諍，六力也；佛知欲縛，知欲解要在所宜行，七力也；佛智如海，善言無量，追識一切宿命所更，八力也；佛天眼淨，見人物死，神所出生，善惡殃福，隨行受報，九力也；佛漏已盡，無復縛著，神眞叡智，自知見證，究暢道行，可作能作，無餘生死，其智明審，是爲佛十神力也。
　　“四無所畏者，佛神智正覺，無所不知，愚人惑言：‘佛不悉知。’至於梵魔衆聖，皆莫能論佛之智故，獨歩不懼，一無畏也。佛漏盡悉止，愚惑相言：‘佛漏未盡。’至梵魔衆聖，莫能論佛之志故，獨歩不懼，二無畏也。佛說經戒，天下誦習，愚惑相言：‘佛經可遏。’至梵魔衆聖，莫能論毀佛之正經故，獨歩不懼，三無畏也。佛現道義，言眞而要，能度苦厄，愚惑相言：‘不能度苦。’至梵魔衆聖，莫能論佛正道故，周行不懼，四無畏也。
　　“佛得是意，一切智見，坐自念言：‘是實微妙，難知難明，甚難得也！髙而無上，廣不可極；淵而無下，深不可測；大包天地，細入無間。養育衆生，如視赤子，承事諸佛，積德無量，累劫勤苦，不亡其功，今悉得之。’喜自頌曰：
　　“‘作福之報快，衆願皆得成，
　　速疾入衆寂，皆得至泥洹。
　　今覺佛極尊，棄婬淨無漏，
　　一切能將導，從者必歡喜。’
　　“是時，佛在摩竭提界善勝道場貝多樹下，德力降魔，覺慧神靜，三達無礙。度二賈客：提謂、波利，授三自歸及與五戒，爲清信士。
　　“念昔錠光莂(bie2)我爲佛：‘汝後百劫，當得作佛，名釋迦文如來、至眞、等正覺、明行足，爲善逝、世間解、無上士、道法御、天人師，號佛、世尊，度脫衆生，如我今也。’吾從是來，建立弘誓，奉行六度、四等、四恩、三十七品，善權隨時，一切諸法，積累不倦，髙行殊異，忍苦無量，功報不遺，大願果成。”
　　佛說經已，一切衆㑹皆大歡喜，爲佛作禮而去。
　　修行本起經卷下
　　
　　龍藏音釋（註：現代音中，已無古音“入聲”；故凡遇“入聲”字，皆取現代義同之音代之。）
　　僂：力主切(lv3)，脊僂，背曲也。
　　喘：尺兗切(chuan3)，疾息也。
　　掉：徒吊切(diao4)，搖也。
　　顫：之膳切(zhan4)，四肢寒掉也。
　　懾：之涉切(zhe入聲)，懼也。註：取現代音(she4)
　　脆：此芮切(cui4)，物易斷也。
　　胮脹：胮，匹絳切(pang4)。脹(zhang4)，之亮切。
　　髑髏：髑，徒谷切(du2)。髏，郎侯切(lou2)。髑髏，頂骨也。
　　脛：胡頂切(xing4)，脚脛也。
　　鱓：時演切(shan4)，曲鱓，蚯蚓也。
　　鵄：稱脂切(chi1)，怪鳥也。
　　鵂：虛尤切(xiu1)，鵂鶹也。
　　鞁：平義切(bi4)，被鞍也。
　　舐：甚爾切(shi4)，以舌取物也。
　　歔欷：歔，休居切(xu1)。欷(xi1)，香依切。歔欷，悲泣氣咽而抽息也。
　　榻：託盍切(ta入聲)，牀狹而長者曰榻。註：取現代音(ta4)
　　憺怕：憺，徒濫切(dan4)。怕，白各切(bo2)。憺怕，安靜也。
　　㨌：古候切(gou4)，取牛乳也。
　　湩：睹勇切(dong4)，乳汁也。
　　氍氀：氍，強魚切(qu2)，氍毹，毛席也。氀，力朱切(lv2)。氍毼，毛布也。
　　鶡鴠：鶡，胡葛切(he2)。鴠，音旦(dan4)。鶡鴠，並鳥名。
　　傴：委羽切(yu3)，僂也。
　　熊羆：熊，胡弓切(yong2)。羆，班麋切(bi1)。熊羆，並猛獸名。
　　兕：序姊切(si4)，獸似牛一角，曰兕。
　　擭：居縛切(jue入聲)，與攫同。註：取現代音(jue2)
　　軯：披耕切(peng1)，車聲也。
　　蘖：魚列切(ye4)，斫木餘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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