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说梵摩喻經
吳 月支優婆塞 支謙譯
聞如是:
一時,佛在隨提國,與五百沙門俱行。時,有逝心(注:旧译,新译为“婆罗门”),名梵摩喻,彌夷國人也。年在耆艾百有二十,博通衆經星宿圖書,豫覩未萌一國師焉。梵摩喻遥見佛王者之子出自釋姓,去國尊榮行作沙門,得道號佛清淨至尊,與五百沙門處隨提國,開化衆生。梵摩喻深惟歎曰:“沙門瞿曇!神聖巍巍,爲如來、應儀、正真覺道、神通以是、丈夫、尊雄、法御、衆聖、天人之師,心垢已除諸惡已盡,從自覺得無所不知。沙門、逝心、釋梵、龍鬼,爲其說法,上中下語清淨爲首,玄妙卓遠,衆聖所聞也。”梵摩喻爲門徒廣陳之,期爲無上正覺真衆聖之王,吾等應爲稽首稟化之矣。
逝心弟子有亞聖者,厥名摩納,亦博經典明齊于師,具覩秘讖(chen4)知當有佛,身相竒特三十有二,至尊難雙貫心照焉。師告摩納:“吾聞瞿曇神聖無上,諸天共宗,獨言隻步聖衆中雄,爾徃觀焉。採其儀表真正弘模,誠如羣儒之所歎不乎?假其爾者,吾當馳就稽首奉禮。”
摩納質曰:“吾當以何觀察?”
摩納師曰:“經不云乎?末世有王厥名白淨,后名清妙,明德純備,其生聖子有天中天,獨尊之表軀體丈六,相有三十二,處國當爲飛行皇帝;捨國爲道,行作沙門者,必得爲佛。”
摩納受教稽首師足,至隨提國,即詣佛所。揖讓畢,退就坐,靜心熟視佛身相好;不覩兩相,一廣長舌,二隂馬藏,其意有疑。佛知摩納心有疑望,即以神足現隂馬藏,出廣長舌以自覆面,左右舐耳縮舌入口,五色光繞身三帀滅於頂上。摩納心動喜怖交集,欣然歎曰:“沙門瞿曇真是佛也!相好光明靡不備焉,觀世希有,真可謂如來、應供、正覺者也。吾當翼從觀尊楷式,以化愚惑并啟吾師。”即尋世尊處內禪定,周旋教化拯濟衆生,或宿或歸輒與僧俱,未曾隻獨。
六月之日猶影追身,具覩神化巍巍之德,稽首佛足辭還本土。到詣師所稽首如舊,就座而坐,師曰:“吾使爾行,觀察瞿曇天尊之資、相好神化,審如羣儒稱揚之不虛乎?若其然者,吾當馳詣稽首足下,接足戴土之恭。”
對曰:“其有相好神德踰天,巍巍難稱,釋梵所不能測度,羣聖莫能籌筭;衆聖所歎,億載之分未獲其一,非吾螢燭所能盡陳。略說其要,絕世之相三十有二:一相足下安平正;二相手足有輪,輪有千輻;三相鉤鎖骨;四相長指;五相足跟滿;六相手足細軟,掌內外握;七相手足合中漫;八相鹿腨(shuan4)腸;九相隂馬藏;十相身色紫,光輝弈弈;十一相身猶金剛,瑕穢寂靜;十二相肌肉細軟,塵水不著身;十三相一一孔一毛生;十四相手(注:别本为“毛”)紺青色,右轉盤屈;十五相方身;十六相如師子上身;十七相不曲身如梵身;十八相肩滿具肉連著身;十九相平住兩手摩膝;二十相頰車如師子;二十一相四十齒;二十二相爲方齒;二十三相齒間平;二十四相齒白無喻;二十五相廣長舌;二十六相味味次第味;二十七相聲如梵聲;二十八相七合滿起;二十九相眼中白紺青色;三十相眼䀹(jie2)上下眴(shun4)如牛王;三十一相白毛眉中跱;三十二相頂有肉髻,光明煒煒遏日絕月。沙門瞿曇具有高雅,三十二相無一缺減,神妙之德影則無量,可竒可貴自古希有。
“吾覩瞿曇,踖(ji2)步發足輒先舉右,足步長短遲疾合儀;行時踝膝不相切摩,平身如進肩不動摇;若欲還顧略不以力,平住斯須忽然後向,不迴身也;不低不仰頭身正平,平視而進未嘗顧盻。躇步之儀,其爲若斯矣。
“瞿曇行路,天施寶蓋華下如雪,天龍飛鳥無敢歷上,三界衆生無見頂者;諸天作樂導從奉尊,龍神地祇平治途路,高下若砥;足不蹈地輪相印現,光明輝輝煌煌七日乃滅;樹木低仰,若人跪拜之禮。
“若行應請,戶楣高下平身而入,相不高舉瞿曇不伏;坐正中牀不侵前後,叉手而坐未嘗指擬,不以拄頰,下牀不曲忽然在地。天魔含毒而來,心不恐懼光顏更釋,慈心愍之毒無不消。以鉢受水,鉢不傾昂水不多少;澡鉢之時,水鉢俱寂不有微聲。未嘗以鉢下著于地,於中澡手手鉢俱淨,去鉢中水高下近遠,適得其所也。以鉢受飯飯不汙鉢,摶飯入口,嚼飯之時三轉即止,飯粒皆碎無在齒間者;若干種味味皆知足,足以支形不以爲樂。
“瞿曇受食,以八因緣,不以遊戲,無邪行心,無欲在志,無巧偽行,遠三界惱,令志道家依福得度,斷故痛痒十二海,滅宿罪得道力,守空寂不想定。澡鉢如前。法衣應器,意無憎愛。爲布施家呪願說經訖還精舍,不向弟子說食好惡;食自消化,無大小便利之穢也。
“入戶靜默深惟諸定,須臾即出未嘗失時;晝夜不眠亦無睡欠。廣陳明法,勸進弟子令入道堂,不以財色穢道之行示諸弟子。尊說高遠,非仙聖衆書所可聞見也,興起周處清淨爲道。經行之時,不顧盻視、頗[我+頁](wo3)恣則拂衣披攦(lie4);法服在身,高下急緩於身雅好。入園洗足,亦不摩抆而足自淨。身色煌煌喻于天金,意不著愛志如虛空。
“其坐禪定㸌(huo4)然無想,三毒、四痛、五隂、六入、七結、八瞢瞢(meng2),以無上之明消滅定焉。以空、不願、無相之定,斷九神處;以十善消十惡;作十二部經,掘十二因緣根,六十二見諸弊惱瘡穢濁之念,心寂然哉。以四等大乘而度尊身,又濟衆生;欲說景模,弟子未問而先自笑,口中出光明繞身數帀,以漸自滅。
“阿難整服稽首而問,即大說法,聲有八種:最好聲、易了聲、柔軟聲、和調聲、尊慧聲、不誤聲、深妙聲、不女聲。言無漏闕,無得其短者。每大說經,二十四天梵釋四王、日月星宿,其中諸神、帝王臣民、地祇海龍,皆來稽首各自聽經,經聲入耳心各解了,如其種語也。佛之明慧猶崑崙河,千川萬流皆仰之焉;川流溢滿,而河無涓滴之減,佛之爲明有踰之矣。衆生受智各得滿足,佛明不虧絲髮之間。說經訖竟,諸開士、諸天帝王、臣民、龍鬼靡不欣懌,稽首而退,奉戴執行者也。入裏靖默,未嘗以無上天尊之德,輕慢弟子逮于衆生。
“吾尋瞿曇,六月之間猶影追身,具視起居經行入室、澡漱飯食、呪願說經,勸勉弟子禪定之時。”摩納曰:“瞿曇景式容儀若茲,余之所陳,猶以一滴減于巨海,非衆聖心想擬可知,非諸天所能逮,畢天地所論;巍巍乎其無上,法汪洋乎其無崖,非測非度,難可具陳矣。”
梵摩喻從弟子聞天師之德,愕然流淚曰:“吾年西垂,殆至徒生徒死,不覩天師之上明矣。”摩淚喜曰:“吾以遇哉!覩佛而死,厥榮難云。愚夫雖有天地之壽,何異乎土石之類哉?”即興整服五體投地,三頓首曰:“歸佛、歸法、歸命聖衆。願吾殘命有餘,得在覲見稽首稟化。”
佛以六通之明,覩彼自歸,佛遥受之。自隨提國到彌夷國,坐一樹下。國王、臣民、逝心、理家,展轉相命曰:“沙門瞿曇!出自釋家帝王之子,宜在奢麗,而今清素志性憺怕(bo2),無貪婬之垢、恚怒之毒、愚癡之冥;處衆聖之上,猶星中有月,神德廣被諸天所宗,爲如來、應儀、正真覺,穢冥以盡、慧明獨存;神聖富足,未有乾坤其中衆諸,見在十方_微著委曲,當來未萌無事不明。吐章施教,言皆真誠也。”國王、羣臣、逝心、高士,僉(qian1)然而曰:“我生時哉得覩天師,可尊可戴,應爲稽首沐浴神化。”因共會聚,車馬步者,家無遺人。到,有稽首佛者、跪者、揖讓者、自名字者,皆默而坐。
梵摩喻聞佛與聖衆俱到,甚喜無量,率其門徒俱詣佛所。適至林際,意寤念曰:“當先遣人表心之虔,直自進者,爲不恪乎。”呼弟子曰:“爾持吾名,稽首佛足下,云:‘梵摩喻逝心,年百二十,飢渴聖模、樂仰清風,欣懌瞿曇起居常安憺怕無欲。今詣請見。’”
弟子禮師,即至佛所,稽首畢,具陳師情,向佛歎其師曰:“國師梵摩喻博通衆經貫綜祕讖,靖居齋房豫知天文,圖書吉㐫靡不逆照豫明斯世當有天師,貌容丈六天姿紫金,相有三十二,好有八十彰,天中之天衆聖中王。今故馳詣歸命三尊,近在林樹之外未敢自進,願欲覲見恭稟神化。”
世尊即曰:“善哉,進矣!”
弟子返命,以佛明教具啟師意,師即稽首于地欣懌而進。國內逝心、長者、理家,遥見其師征營竦竦拱手垂首,梵摩喻曰:“復爾常坐,吾今自坐瞿曇世尊法御之側也。”即五體投地稽首佛足,恭肅而坐。靖默清心熟視佛相,即見佛三十妙相,兩相不現,瞢瞢有疑,稽首于地以偈問曰:
“吾梵志經典,秘讖記世要,
濁世王名淨,后名曰清妙,
太子名悉達,容色紫金耀,
身有天尊相,忍穢以法御,
無上正真相,三十二具不?
貞潔隂馬藏,無欲可別不?
豈有廣長舌,覆面舐耳不?
陳法喻衆聖,梵釋希聞不?
明導天人師,能殄衆疑不?
懷道處世康,來世獲仙不?
仙度處泥洹,永離三界不?
心意識䰟靈,能滅衆苦不?”
梵志陳其心所疑,佛具足知梵志心疑兩相,即以神足現隂馬藏也,出廣長舌還自覆面,舐左右耳,口中光明照彌夷國,繞身三帀徐還入口,即報之曰:“爾之所問大士三十二相,吾相具足,無減一焉。吾自無數劫來,行四等心,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禪定、智慧,拯濟衆生猶自護身;斷求念空守無想定,心垢除盡無復微曀;習斯行來諸殃悉滅,萬善積著遂成佛身;相好光明獨步三界,永離五道之愚冥,獲無上至尊之明,故號曰佛也。若有貪婬、恚怒、愚癡之毒,五隂、六衰之冥,絲髮之大餘在心者,佛道不成也。未有人物逮于今日衆生所念,方來未然無數劫中,委曲深奧有所不知者,即非佛也。四無所畏、八聲、十力、十八不共法、三十二相、八十種好,不足一事者,亦非佛矣。吾今以具,無一不足,故號爲佛。沙門得應儀道者,能分一身爲十,十爲百,百爲千、千爲萬,萬爲無數,又能合無數身還爲一身;以指按地,三千大千皆爲震動,以其心行得無欲定,故能然也,而況佛乎?佛眉一相之德恒沙可算,眉間之相難可籌計,豈況盡身之德乎?”
重白梵志:“信佛三尊者,現世安隱終生天上,所欲從念所疑當問,無嫌難也。”
梵志念曰:“瞿曇所說玄妙深遠,盡吾問也。”又念曰:“吾念當問現世事耶?來世事耶?”意重寤曰:“三世之要唯佛明焉,豈俗仙聖羣儒之所能照乎?”
梵志曰:“何謂逝心?何謂通達?何謂爲淨?何謂寂然?何謂爲佛?”
佛報梵志:“吾以真言啟釋爾意,諦聽著心。得三神足,謂之逝心。明識徃古分別生地,道眼覩見,山石所不能遏;決闇釋疑三世悉明,謂之通達。以得六通心垢除盡,謂之寂然。三毒已滅心如天金,謂之清淨。生死癡本集盡無餘,清淨道行降于三界,諸癡已索無窈不達,得一切智,尊號爲佛也。”
梵志欣然起立五體投地,頭面著佛足,以口嗚佛足,以手摩佛足,復自名曰:“吾是梵摩喻逝心者,歸命佛、歸命法、歸命僧。”流淚而云:“衆生瞢瞢,六衰所蔽,覩佛不奉、見經不讀,見沙門無虔愛之心,不稟神化,斯爲長衰乎!”其諸門徒覩師盡虔,顧相謂曰:“吾等尊師,明達經典無書不覩,名被四國衆儒所宗,今者屈尊體,叉手稽首瞿曇足下,何況吾等哉?”
佛告梵志:“復坐。吾明爾心,有真信慧向於世尊。”受教就坐,佛復說持戒之德、布施之福,去家穢濁之垢,歎于道志之上行也。佛即知梵志有上士歡喜博解之心,佛爲說至道之要:“諸苦萬端皆興乎身,明人深照知樂者惑,返流求原逮于本無,斯謂上士慧明真諦。不知身苦之尤苦者,皆由集生;上士覺之,斯明者真諦。三界若幻,有合則離,何盛不衰?因緣合則禍生,諸緣離則苦滅,上士觀本乃知其空,斯明者真諦。以知本無即建三界,空其心、淨其行,不願諸欲得無想定,在心所取,三尊可得也。”
梵志心解,猶若白縶(die2)漯(shi1)無垢穢入染成色。梵志心然,宿命屢奉諸佛、執行清戒,今聞尊教,具解無上正真覺道;心垢寂盡,入三脫門,長離衆苦。復白佛言:“吾未見佛神聖之行,爲盲冥所壞,信狂愚之言以爲真諦。今始覩佛,狂病瘳(chou1)矣,盲視聾聽、喑語僂伸,囹圄囚出矣。痛夫愚惑徒生徒死,不獲懷味天尊真道,長處焰火庸夫奈何?吾生時哉!值覩佛極靈,爲吾演至奧之道,令吾復本無爲長存。自今之後,歸佛、歸法、歸_比丘僧,願爲清信士,守仁不殺、知足不盜、貞潔不婬、執信不欺、盡孝不醉。天尊哀我,明日晨早,願與聖衆顧下薄食。”佛默受之。
梵志心喜稽首足下,還家具設百味之食。即以平旦,於舍爲佛作禮,長跪恭白:“願佛以時枉屈尊儀。”佛正法服,與聖衆俱至梵志家,皆就法坐。梵志自手,肅心供養,如斯七日。佛說神化訖竟,還隨提國。未久之間,梵志壽終。諸比丘聞之,共白佛:“以梵志喪,意將趣何道?”
世尊曰:“彼梵志者,聖心博解通乎不還,五蓋以盡淨若天金,於彼清淨得應真無爲而去。”
佛說經竟,比丘歡喜。
佛說梵摩喻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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