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般泥洹經卷下
西晉 河內沙門 白法祖譯
佛去淳家,呼阿難:“去至鳩夷那竭國。”阿難言:“諾。”即與比丘僧,從華氏國,至鳩夷那竭國。佛道得病,下道止坐,呼阿難。阿難言:“諾。”佛言:“近是間有溪水,名鳩對,持鉢往取水滿鉢來,我欲飲澡面。”阿難即往,到溪水邊,時,有五百乘車,上流厲渡,水大濁。阿難即取濁水,持來白佛:“溪上流有五百乘車過,水大濁,但可澡面澡足,不可飲。是間更有一溪,名醯連,水大清,去是不逺,可往取飲。”佛即取濁水,澡面足,病即小差。
時,有華氏國,人中大臣名胞罽(pao1 ji4),隨道而來,遙見佛威神,形貌端正安靜而坐。大臣胞罽,前趣佛所,爲佛作禮却坐,佛爲說經,胞罽淚出。佛言:“何等比丘,爲若說經?若聞經,何以故哭啼?”
胞罽言:“有一人名羅迦鹽(yan2),爲我誦經,時,我淚出。”
佛言:“爲若誦何經等?”
胞罽言:“羅迦鹽坐樹下,自思惟身體,有五百乘(sheng4)車過。未久,有一人問言:‘適有五百乘車過,寧聞車聲不?’答言:‘我不聞。’其人言:‘近在是間,㕼㕼(xiong3)如是,何以不聞?’答言:‘忽然不聞。’其人言:‘時比丘瞑耶?’答言:‘不瞑。’人言:‘何以不聞車聲?’答言:‘我念道,自思惟身體五減。’人言:‘車過如是,不聞車聲。’”
胞罽言:“我於道中逢一人,爲我說經,比丘羅迦鹽持道深,不聞五百乘車聲,我用是故啼。”
佛告胞罽:“五百乘車聲,何如雷聲?”胞罽言:“正使千乘車聲,不如雷聲。”
佛告胞罽:“我昔在優曇聚,坐思天下生死之根本。時,天暴雨,雷電霹靂,煞(sha1)四牛、耕者兄弟二人。時,有衆人往觀,有一人來到我所,前爲我作禮,我問:‘是間何以聚人?’其人言:‘屬者霹靂,煞四牛、兄弟二人,佛何以不聞?佛時瞑耶?’佛言:‘我不瞑,坐思道耳。’其人言:‘佛道深乃如是,不瞑而不聞霹靂聲,佛思道甚深。’其人亦即淚出。”
大臣胞罽言:“佛道深乃如是,從今以往,當持佛經戒。”胞罽即呼從者來,使歸:“取黃金織成㲲布一張來,我以上佛。”從者即歸取來。胞罽持上佛,白佛言:“固知佛不用,當哀我,爲受之。”佛即受之,胞罽爲佛作禮而去。去未久,佛呼阿難:“持金織成㲲布來,色大好正黃。”阿難言:“我侍佛二十餘年,未曽見㲲好乃如是。”佛言:“有是甚好。”阿難言:“佛今日面色,如是㲲色。”佛告阿難:“佛有是曹色者,有兩時:佛初得道爲佛時,面色好如是;我今日夜半當般泥洹,面色好當復如是。”
佛復呼阿難:“去至醯(xi1)連溪水邊,我欲洗浴身體。”阿難言:“諾。”佛獨與阿難,俱至醯連溪水邊,佛解衣,自取水灌浴。佛告阿難:“朝,華氏子淳陀家飯我;今日夜半,當般泥洹。若告淳言:‘佛從若飯已,夜半當般泥洹,若當歡喜。’語淳:‘莫啼哭,若一飯佛得五福。若飯佛,佛持若飮食氣力用般泥洹,淳得長壽,得端正,得富貴、尊豪,得生天上。佛可敬,一飯佛得五福。’”
阿難白佛:“有一比丘,名栴栴比丘,急性喜罵,數(shuo4)鬪諸比丘;佛般泥洹已後,我曹諸比丘,當云何共事佛經戒?”佛語阿難:“我般泥洹已,若曹莫復與語。諸比丘不與語,栴比丘當思惟,懷重慙愧,悔數鬪諸比丘。”
佛告阿難:“施牀使北首,我背大痛,欲卧。”阿難即施牀著枕,佛偃(yan3)右脇(xie2)卧,屈膝壘(lei3)脚,卧思無爲之道。
佛卧呼阿難:“爾知七意之事不?何等爲七?一者、有志;二者、明經;三者、不懈於經;四者、不貪卧,當喜經;五者、正心;六者、淨心;七者、視身中惡露。比丘有是七法,以自知得度世道。”阿難意念佛懈卧,佛告阿難:“若意念佛懈卧耶?”佛告阿難:“人不懈於經,不懈於戒,以起欲作佛者,可得佛。”語已,即起坐。
時,有一比丘名劫賔,來語阿難言:“我欲問一事。”阿難言:“佛聖體不和,且莫。”佛即從裏知比丘欲問事,佛告阿難:“呼比丘來入。”入與佛相見,佛言:“所欲問者,當問。”比丘言:“佛有疾,且置經不須復說。佛說七事者,我曹以聞當持,佛且止莫說經。”佛告比丘:“我向卧,阿難念佛有懈墯之意:‘何以卧?’我以是故,起說七事。”比丘言:“佛是天上天下之尊,云何不從天請藥,可使病愈?”佛言:“如人舍宅,久故皆當壞,地續安如故。佛心安如地,身如故舍,心無病,但身有病耳。”佛言:“憂七事,憂身持戒。”比丘言:“今,佛當般泥洹有身病,何況凡人?”比丘言:“䴏(yan4)生子,怙(hu4)父母得食以生活,今佛捨我曹般泥洹,我曹當依誰?”世尊又曰:“吾經不說,無生不死者?比丘當念持佛重戒。”比丘旋出。
佛告阿難:“疾去,爲佛於鹽呵沙施牀,使北首;今日夜半,佛當般泥洹。”阿難奉命之彼林,牀頭北首畢,還白言:“施牀已竟。”佛起至鹽呵沙,得牀倚右脇卧。有一比丘,名優和洹,當(dang1)佛前立,佛言:“無當吾前。”阿難白言:“自吾親侍二十五年,未曽見比丘直自來進不問阿難。”佛言:“是比丘,於彼諸天最有威神。聞佛滅度,故直自前,貪欲見佛。”阿難問言:“獨是天知佛當滅度?復有餘天?”佛告阿難:“從鳩夷那竭國境界,四百八十里中,頭頭相附,間不容鍼(zhen1),皆是諸天,聞佛當滅度,悲哭且來,中有挽頭髮者、自裂衣者、塞心絕尸視者,哀云:‘奈何!佛捨我曹,滅度永逝,何其疾乎!佛爲大明,三界中眼;今般泥洹,三界眼滅。’”
佛告阿難:“吾本經不說,無生不死者,天地無不壞敗者。愚人以天地爲常,佛以爲虛空;天地有成敗,無不棄身者。善惡隨身,父有過惡子不獲殃,子有過惡父不獲殃,各自生死,善惡殃咎各隨其身。”
阿難白佛言:“佛滅度後,吾等塟(zang4)佛身體,法當云何?”
佛告阿難:“汝黙無憂,當有逝心理家,共憂吾身。”
阿難言:“彼以何法,憂佛尊體?”
佛告阿難:“塟法如飛行皇帝殯(bin4)塟之法,佛復踰彼。”
阿難言:“塟聖帝法云何?”
佛告阿難:“塟法:用绵㲲以纏身,劫波育千張交纏其上,著銀棺中;以澤香膏,灌劫波育上,其有好香,皆以著上;以梓薪、樟薪、柟(nan2)薪,以蓋覆棺,以薪著上下;闍(du1)維訖畢,歛舍利,於四交道,起塔立刹,以槃著上,懸繒鼓樂(yue4),華香然燈。飛行皇帝塟法若斯,佛復勝之。”佛說此時,阿難在後忼愾(kang1 kai4)啼,以頭拄牀角,從後白言:“滅度太疾,亡天下眼!”
四面郡國諸比丘僧,聞佛欲滅度,啼哭且來,自相謂恐不見佛。比丘僧到,佛問比丘:“阿難所在乎?”對曰:“阿難近在牀後角,低頭哽噎(ye1)。”諸比丘流淚而言:“世尊滅度,何期太疾!”佛言:“吾本行諸墟聚,預告若曹,却九十日當般泥洹。”
四輩弟子——在數千里外者——悉至,佛告阿難:“若莫悲哀。所以然者?若盡心侍佛二十餘年,慈仁於佛,敬身愼口大孝於佛,過去佛侍者亦如阿難,當來佛侍者亦如阿難。若知佛意,若云某時可見比丘、比丘尼、優婆塞、優婆夷,某時不可見;所供飲食,若言可食、可飲、可卧、可起,常合佛意未甞失儀;某比丘、某逝心,樂經不樂經,若所言皆誠,於佛最孝,啼哭何爲?”
佛告諸比丘:“聽!飛行皇帝有四難及之徳。何謂四徳?諸小國王,及諸逝心理家,并諸黎民,詣帝闕下,飛行皇帝皆見之;和心輭敎,爲諸王說治國法,知足無求——逝心之行清淨爲首;理家及民出詣佛廟,聽採沙門正眞之化,歸當修孝;隨其所定,慈心賜之,諸王、逝心、理家、庶民,靡(mi3)不欣豫,稱嘆聖帝感動諸天;飛行皇帝有斯四徳。阿難比丘亦有四徳:其有除饉男、除饉女、清信士、清信女,之阿難所從問經戒,阿難爲具廣陳演之,四輩弟子靡不欣懌(yi4),退坐出去,尋塗稱歎,斯謂阿難第一四徳;復有四輩弟子,不解經奧,至阿難所啓質所疑,阿難釋結無不開解,聞者不猒出無不歎,斯謂阿難第二四徳;四輩髙德,覩阿難侍佛左側,無不吟詠,斯謂阿難第三四徳;佛所說經,言無多少,阿難所聞皆識諷誦,宣授四輩一無増減,是爲阿難第四四徳。”
阿難白佛言:“去是不逺有郡國:舍衞國、沙枝國、栴波國、王舍國、波羅柰國、維耶梨國,斯諸大國明義備悉,佛當滅度,何不於彼?旣於小縣,復處(chu3)城外,薄(bo2)聚鄙縣,而般泥洹?”
佛告阿難:“無云小聚。所以然者?惟昔往古鳩夷那竭,名鳩夷越,王國大樂,時無疾病,米穀豐沃黎民熾盛,家有孝子。城東西長四百八十里,南北廣二百八十里;其城七重,皆以焦墼(ji1)壘集作城,黃金白銀、瑠璃水精,以著城壁,亦以四寶爲瓦覆城。城髙六丈四尺,上廣二丈四尺,城中寶樹,華光五色;行有三道,兩邊皆以四寶瓦覆;其上兩邊居家舍宅,彫文刻鏤(lou4),服如天上,琴瑟衆樂,男女不雜,歌音以徳道樂益明,民無憂怖心常歡喜,頭上不飾明香逺達。
“其聖王名曰大快見,號飛行皇帝,勒兵光世,都無齊雙;相率以道,無違王法;民欲飛行,念即身往。王有七寶自然生:黃金飛輪,神力白象,紺色神馬,明月珠,天玉女妻,主寶聖臣,典兵聖臣。王有四徳:爲小兒時,爲太子時,即帝位時,捐國絕欲爲沙門時,各八萬四千歲,斯即大快見王一難及之徳。飲食時化,體無長疾,寒溫調適身意常安,斯謂二徳。容觀堂堂顏華絕世,微下帝釋,以爲不如,斯謂三徳。普天率土,民無巨細慈愛於王,猶至孝之子願令親安;王亦赤心,慈愛衆生等之於子,貧給財寶,飢者飯之、渴者飲之,窮老幼孤令之合居爲親爲子,室舍車乘,疾濟以藥,斯謂四徳。
“其國常聞十二種聲:象聲、馬聲、牛聲、車聲、螺聲、鼓聲、舞聲、歌聲,諸絃樂聲,誦仁義聲,歎佛尊行聲。黎民服飾衆寶織成,明月雜珠瓔珞光道,飲食妓樂猶忉利天,居民欣欣無日不喜。王欲出遊,呼御車臣,臣名須達,勑之曰:‘令車徐行,吾久不見逝心理家,舍欲見之。’逝心理家聞王當出,有持明月珠者,白珠碧珠、青珠珊瑚、栴檀名香,輙貢聖王。王不欲受,皆稽首求哀,至乃受之。勑掌寶臣,倍賈(jia4通“價”)其直。黎民巨細,亦以衆寶華香散地,稱壽無極。諸山國王,有八萬四千,聞飛行皇帝欲布施,皆來翼從,至大殿所。帝欲與諸王俱昇正殿,諸王辭曰:‘臣等諸國皆有寶殿。’帝曰:‘爾等小殿,未足以云,且觀明殿。’遂無敢昇者。王各有寶車,車髙十尺,皆有四輪,自下以上悉是七寶,上施幢旛色明相照,車駕六馬,馬皆飛行。特有一車駕,兩駱象車,名俱羅竭,聖帝所乘矣。八萬四千車皆在前導,至明殿所。
“殿名波羅沙檀,縱廣四十里,以黃金、白銀、瑠璃、水精墼(ji1)爲壁,亦以四寶爲柱;黃金瓦,白銀瓦,瑠璃瓦,水精瓦;階五十重,皆以黃金、白銀、瑠璃、水精爲階;黃金梁,白銀梁,瑠璃梁,水精梁;黃金橑(lao3),白銀橑,瑠璃橑,水精橑。殿中有八萬四千牀,黃金牀、白銀牀,瑠璃牀、水精牀;黃金帳、白銀帳、瑠璃帳、水精帳,黃金織成、白銀織成、瑠璃織成、水精織成,赤罽(ji4)織成,皆以布牀上,以天上降織成爲枕。
“阿難!宮牆四重:黃金牆、白銀牆、瑠璃牆、水精牆;作四寶浴池,周帀四十里,黃金池白銀陛,白銀池黃金陛,瑠璃池水精陛,水精池瑠璃陛,池中自然生四色蓮華:青、紅、紫、白華,冬夏常生池中;外有香華樹,殿下有四道,亦以四寶爲歩欄,欄各長二十里。殿階之前,有四寶樹,樹髙四十里,䕃(yin4)地亦爾;黃金樹白銀葉,白銀樹黃金葉,瑠璃樹水精葉,水精樹瑠璃葉。
“帝於殿下,自思惟不冝上殿,辭讓諸王,諸王皆不敢昇。大快見勑令近臣,請諸沙門、逝心明經持戒者先上殿,具設美食,重賜明寶。沙門、逝心去,帝即深惟壽命非常,與一侍人俱昇明殿,曰:‘吾欲遣諸夫人妓女。傍臣諸王,各遣令去。’帝坐黃金牀,足蹈白銀机,深自思念:‘婬泆之行,何益於己?愚人多貪不知其禍。吾今雖壽三十三萬六千歲,夫盛有衰合㑹有離,身爲朽種㑹成灰土,斯四寶殿,孰能久保乎?’曰:‘吾一身耳,小屋足安,何用四十里殿八萬四千牀爲?’從黃金牀至白銀牀,足蹈金机:‘唯人作意,必當清潔貪、嫉、恚、癡、邪婬之心,以四非常滅令無餘,覩世無常,吾焉得久?’從白銀牀至瑠璃牀,足蹈水精机,曰:‘吾後宮玉女,有八萬四千人,各遣令去,用之爲拘,女聚惡盛,當棄穢意。’從瑠璃牀至水精牀,足蹈瑠璃机:‘重思天下,衆事皆惡,唯無爲快;除吾濁志,當求無爲。今雖爲飛行皇帝豪貴如斯,何潤於身?’侍者前白:‘諸玉女寶,問王處殿何其稽久,皆欲進前?’帝告侍者曰:‘勑掌寶臣,遣諸夫人各歸其家,著身衆珍名寶,皆各自隨;諸王群臣、天馬寶象,皆遣令去。’
“大快見王即昇髙觀,遙聞衆聲唤呌呼天,帝曰:‘何聲?’侍者白言:‘天玉女聲,諸王群臣頓搶于地,舉哀呼天;寶象天馬呼號淚出,戀慕天王,靡不頓躃(pi4)。’帝曰:‘持小机來,安置殿下。請玉女寶、諸王群寮,進諸象馬寶車從者。’第一嫡后就坐帝側,帝更以女妹之愛,待諸夫人,嫡后舉手指諸女寶曰:‘天女之容煒煒光世,身被天服世所希覩,願留微心以副其意;寶象天馬,馬名桓青,白珠夜光衆寶瓔珞,弈弈光國;四方諸王,皆有聖人之明,虔奉稱臣,孝順慈忠,愛慕天王。’快見王曰:‘吾世世有慈心,於世女人更相嫉妬,殃惡流被延及王身,惟斯重禍,吾欲逺之。自今已往,若曹女等,皆我女妹。’諸夫人皆舉哀云:‘當奈何?生離棄我去。’皆脫身衆飾,投之于地。嫡后自滅椎(chui2)心悲哭呼云:‘天王!吾當依誰?’帝曰:‘人命致短,爾憂反長;身爲朽器,死在無期。自今執心尚沙門徳,逺女親賢唯道是尊,修身自憂,不能憂餘。’告諸王曰:‘命短憂長,當自憂身;無生不死,當正心行;慈愛孝順,榮難久保。’諸王稽首,至誠辤曰:‘四天諸國皆恃天王,常聞諸聖咨嗟斯土,以爲無喻;帝及群僚無不神聖,國土珍寶譬如天上,天王加哀,冝還聖思。’帝告諸王:‘人壽致短,憂俗反長,當自憂身;命在呼吸,無生不死,當去貪婬穢濁之行。’帝起上殿,坐黃金牀,持弘慈之心,向諸夫人、群僚諸王、庶民象馬十方勤苦者,悲心傷之,欲使知佛;從金牀至銀牀,思無爲道;從銀牀至瑠璃牀,思慈哀之行,以濟衆生;從瑠璃牀至水精牀,思大孝行,欲度無數劫之親,自惟五藏九孔惡露。帝曰:‘吾昔嘗得一病,如有竹索絞頸,木鑿(zao2)鑿身。身爲苦器,安足可恃乎?’”
佛告阿難:“飛行皇帝大快見者,吾身是也。王後壽終,昇生梵天。誰知佛身,作飛行皇帝,修行正法,又有四徳,七寶自然;從鳩夷那竭境界,長四百八十里,廣二百八十里,皆在城中。吾前,以七持身置此地中,令得斷求求,念空、無相之定,絕生死之源,自今之後,不復作身也。
“阿難!汝徃入城,告諸民云:‘今日夜半,佛當般泥洹。若等所疑,急詣決之,愼無後悔,長懷瞢瞢(meng4)恨。’”佛在小聚,違於禀戒,阿難如教,民僉然白:“佛以何縁,處于小聚,滅度去乎?”民皆頓地,叩頭者、搏頰(jie2)者,椎心刮面,滅髮裂衣,蹋地啼哭,呼當柰何!其王聞之,愕(e4)然曰:“斯者何哀?”王遣近臣問外何哀?民哽咽曰:“阿難勑言:‘佛當滅度,心所疑結,令詣質之。’以斯哀矣。”臣還啓云:“阿難勑民,佛當般泥洹,令質所疑,以故哭耳。”王即召太子阿晨,命之曰:“爾詣佛所,稽首佛足敬問消息。伏願世尊,於正殿上昇泥洹道,無於小聚般泥洹也。”太子白言:“若世尊遂不爾翔者,當云何?”王曰:“受教疾還。”太子到佛所,阿難白言:“鳩夷國王遣太子來,未敢通之。”佛言:“呼進。”太子五體投地,稽首佛足,却長跪諾:“王遣阿晨,稽首佛足,敬問消息。衆生没淵,唯佛拯濟;今當滅度,何其太疾!當於宮中,勿於小聚。”佛告阿晨:“謝爾父王。吾徃已說,昔爲飛行皇帝,最後聖帝名大快見。吾已七反以身喪此,并今爲八。吾今道成,不復以身著斯地中。謝爾父王,枉苦太子。”
太子還宮,晻(yan3)冥適至。太子見王,本末自陳。王愕然流涕,勑國黎民,率土皆徃,受佛明法。王以人定時到佛所,與民十四萬衆俱住在外。王白阿難曰:“吾與民十四萬人,欲受佛戒。”阿難向佛,具陳王意,世尊即曰:“若王及民。”阿難白言:“寧可遣王?”佛言:“不可。當與相見。”王及國中髙徳賢者俱進,皆以頭面稽首佛足,却叉手立。時,佛前無燈火,佛放頂中光,光照二千里。佛謝王及其臣民勞枉爾來。王稽首曰:“佛有何戒,所當奉行?”
佛言:“吾告使者云,得佛說經四十九歲,王國諸賢皆自執行。王且還宮,吾今夜半當般泥洹。”王及臣民莫不舉哀,佛告王曰:“吾聞:有生無不衰喪。啼哭何爲?怒伏猛心,上法天閨,逺惡自愛,勤心修徳親賢,事來重思,無加卒(cu4)暴,人命難得,當哀萬姓;明者可貴,愚者原赦,世多諸邪,自愛自愛。”王及賢者,皆自退出。王去佛五里,所止屯住。
國有耆年,字曰須䟦,年百二十,時在城中,夜卧覺寤,見佛光明照一城中,家無一人,即出城,疾到佛所,向阿難曰:“以吾啓聞,吾有疑心於世尊。”阿難曰:“夜以且半,佛當善逝,且莫煩擾。”須跋對曰:“不可以聞乎?吾聞——無數世乃有一佛耳!今詣質疑,而不以聞。吾之所疑,唯佛而釋,餘莫能也。”阿難曰:“且止!不須問矣。”佛知須跋在外欲質所疑,呼阿難問:“何以不啓須跋疑事?”阿難對曰:“見夜且半,佛當滅度,懼其來入語言煩擾,佛今當棄三有欲界就無爲道。”佛言:“將須跋入,有疑當問。”阿難即將須跋入。須跋聞當入,其心喜踊,身皆爲動,前以頭面稽首佛足。佛見須跋年老息微,賜机使坐。佛問須跋:“爾有何疑?”對曰:“佛爲三界天中之天,神聖無量至尊難雙,開化導引四十九年,仙聖梵釋靡不稽首,吾有同志八人,故龜氏、有無先氏、有志行氏、有白鷺子氏、有延壽氏、有計金樊氏、有多積願氏、有尼揵子,彼八人智,無螢燭之明,善無济生絲髮之潤,內懷三毒,外爲欲走,坐作虛論妄書非眞,不詣禀化將有縁乎?”
佛告須跋:“子曹經意與佛經違,爲生死之路,求富貴之耶?吾道之志斷求念空,不願世榮淡泊無爲,以斯爲樂。”須跋曰:“何謂無爲之道乎?”佛言:“滅有歸本,不復生死,謂之無爲也。若曹思趣,皆有八惡。何謂爲八?祠祀鬼神,卜問虐煞(sha1同“殺”下皆同),是爲一。處家貪餮(tie4),不奉孝道,貪受萬邪,欲無舍止,是爲二。兩舌、惡罵、妄言、綺語,未甞陳善令愚去惡,是爲三。煞盜婬泆,是爲四。常懷怒心,不孝二親,輕慢兄弟、妻子九族,心邪行穢,無善勸導,常自憍大欲人畏敬,是爲五。晝夜懷邪,不畏法律;輕慢賢者,尊貴穢濁;逺避眞正,交隨惡人,是爲六。聞有賢智,明經沙門梵志,預懷憎嫉,虛僞作謗,是爲七。不敬先祖盡孝于親,不宗賢明而友賊,毀仁正,不覺流俗穢濁可恥。斯謂八惡。若自陳云:‘世尊說經四十九載,有八人不詣禀化。’子曹皆懷斯八罪惡,豈樂清化乎?正使來者,佛亦不受。須跋!若心有斯八惡,慎無問佛:‘執斯八戒,可得溝港、頻來、不還、應眞?’行斯八戒,當正爾心,乃爲佛弟子。其有凡人,擅作師導教化之首,違斯八戒,皆是妖蠱(gu3),當逺棄避,愼無聽受。”
世尊曰:“吾今於三界中,獨言獨歩,莫有等雙;爾之所疑,便問無嫌。”須跋稽首,長跪而曰:“誠如佛言,幾亡吾身,又墮狂愚。”世尊又曰:“若解八戒未乎?”對曰:“已解。”重稽首曰:“吾欲捐下賤之操,執沙門清淨之行。”世尊又曰:“爾誠不?”對曰:“願佛加哀,受我爲沙門。”須跋髮自然墮地,袈裟著體,精心思教霍然無想,一心清淨喻明月珠,即得應眞道,重自思念:“吾不能使吾師於前泥洹也。”即時先佛,取泥洹道。
佛呼比丘入言:“吾滅度後,其有世人,棄家去穢欲作沙門,入比丘僧中,先試三月,知行髙下。世有四輩人:一輩貧窮不能自活,欲爲比丘;一輩負債無以償之,欲作比丘;一輩在役當時無用,欲作比丘;一輩髙士行淨無穢,聞無數世乃有一佛,覩佛經典欣然心寤,捐家棄欲,不貪世榮,來作比丘。
“吾泥洹後,凡諸來者,觀于志趣,視于坐起,採于語言,察于躇(chu2)歩,知于施行善惡所趣,求道用心精進樂不?三月審察,志髙行淨,可衆乃用作比丘。身旣作比丘,當選耆舊明於法律,爲之作師,授其十戒。奉戒三年,兢兢不虧,衆賢咸可,受授與二百五十戒,十戒爲本,二百四十戒爲禮儀。若曹後世,施行是法,天神地祇,靡不敬喜。佛所戒法,諸比丘熟思之,無得以佛般泥洹去,懈怠違法。佛之所行,弟子所思,長㓜(同“幼”)相奉,無爲不孝;有不樂得道慕尊榮者,當讀是經,求壽欲生天上者,讀是經。佛之大要,趣無爲道。
“吾泥洹後,無得以佛去故,言無所復怙,當怙我經戒。吾泥洹後,轉相承用,翫(wan4)經奉戒,執二百五十戒,轉相敬奉,猶孝事親。耆年比丘當教後嗣,猶吾在時。後進比丘若得疾病,耆舊比丘,當有耐心消息占視。明教讀經,喻誨以和,順持佛戒,吾道可久。吾泥洹後,賢者子、賢者婦女,尋後思念:‘吾世有佛,有妙經典。’佛於世始、般泥洹日。子曹皆有至孝於佛,慈心于經,至其壽終,皆當昇天。爾等無得以吾去故不奉經戒,愼無懈慢。
“諸比丘!爾等熟視佛顏色,佛不可復得起,却後十五億七千六十萬歲,乃復有佛耳。佛世難值,經法難聞,衆僧難值,唯佛難見也。閻浮提內有尊樹王,名優曇鉢,有實無華;優曇鉢樹有金華者,世乃有佛。吾正於今當般泥洹,爾曹於經有疑結者,及佛在時當決所疑,今不釋結,後莫轉爭慢,我在時急質所疑。”
阿難時在佛後,稽首白佛:“自佛教化,諸比丘僧無疑經者。”弟子自說:“吾等無疑。天中天!”佛告比丘:“夜已且半,勿復有聲。”
佛起正坐,深思道原,棄是善惡,都及三界,年亦自至七十有九,惟斷生死迴流之淵。思惟深觀,從四天王上至不想入,從不想轉還身中,自惟身中四大惡露,無一可珍。北首枕手倚右脇卧,屈膝壘脚,便般泥洹。
天地大動,諸天散華香,悲哭呼冤:“法王滅度,吾等依誰?”國王十四萬衆,躃(pi4)身呼佛:“衆生長衰,當柰痛何?”或有絕而復穌者。第二帝釋告諸天曰:“佛常云:生無不死者。爾等常念非常、苦、空、非身之諦,莫復啼哭。”第七天王亦奔下曰:“佛光以冥,佛尚棄身,爾曹何望?啼哭躃身者,寧可復得乎?”諸比丘有宛轉于地,啼哭且云:“三界明滅,何其疾乎!自今之後,世爲長衰。”有住哭者,息絕屍視者,中有深思:“佛在常云:無生不死。啼哭爲身,何益明法哉?”
有一比丘,字阿那律,語阿難曰:“止諸比丘,無使重哀;止王及臣民,止上諸天,莫復哀慟。”阿難問曰:“視上諸天,能有幾人?”曰:“周帀四百八十里中,比首相附,皆是尊天,以一小鍼於上投之,鍼不墮地。”阿那律上止諸天,諸天哀慟倍悲。阿那律語阿難曰:“佛不使吾等棺殮(lian4),爾赴往告逝心理家:吾等自能殯殮,世尊有命,令逝心理家棺殮殯塟,無令有恨。”阿難即往,至逝心理家所,如其事說。逝心理家舉哀云:“世尊滅度,吾等孤露,智士嗷嗷(ao2),唯心恃世尊。”其等五百人詣王訟曰:“乞獨殯塟。”王曰:“佛去,衆生孤露!和心無諍,必盡孝心;佛愍諸子,令得景福。”王說斯事,無不哽咽。
理家及民,舉佛金牀,還入王城。諸天以名寶蓋,覆佛牀上,幢旛導從,華香雜寶其下如雪,十二種樂皆從後作,天人龍鬼莫不舉哀。理家問:“世尊在時,勑令殯塟棺殮,其法云何?”阿難曰:“佛在時云:‘如飛行皇帝法,佛復踰(yu2)之。’”理家問曰:“聖帝殯法,其則云何?”曰:“用新㲲綿牢纏身體,新劫波育復以纏上,著銀棺中。以澤香膏灌令徹身,以蓋覆上;栴檀香薪、櫁(mi4)香薪、梓(zi3)薪、樟(zhang1)薪著棺上下,四面髙廣各三十丈,持火闍(du1)維,十二部樂同時俱作。以好香華皆以散上,殮取舍利擇去灰炭,以好香汁熟淨洗之,著金甖(ying1)中。以甖著金牀上,當著宮中齋戒殿上,九十日訖,當於四交道起塔立刹,懸繒施旛華香作樂,飛行皇帝塟法如是;佛當勝之。”諸逝心理家揮淚曰:“諾。必如明教,願假七日。”理家俱啓王:“吾等欲棺殮天尊聖體,願王臨之。”王曰:“敬諾。”理家俱舉佛黃金牀,却還從城西門入,於城中央至七日,得三十萬衆,皆共棺殮;民衆皆持十二部樂,晝夜然燈,燈火去城面十二里,歩歩有之。
第二帝釋,將十萬衆天人來下,持十二部天名樂來,華香衆寶懸在空中,去地三里。帝釋獨下,問阿那律:“佛有何令?”阿那律具以佛教告帝,釋曰:“以具衆寶妓樂華香塟具,吾欲殯塟,其冝可乎?”答曰:“吾當質之。”阿那律具以釋意向阿難說,阿難答曰:“佛在時,不有令乎?諸天及王無令棺殮,勑令逝心理家殯塟。謝諸梵釋,願明佛意。”即還,具以阿難意告諸天。諸天曰:“吾上帝塟具,不如民間乎?”答曰:“斯何言與?世尊䟽逝有重貴令,愼無相非。”逝心理家即曰:“舉佛舍利牀,欲從城西門入,牀爲不舉。”理家俱曰:“牀不動搖,從得出城乎?”阿難問阿那律:“牀何以不搖?”答曰:“諸天欲得棺殮故,令牀不舉。”阿那律曰:“吾方上曉梵釋諸天。”即上告梵釋曰:“阿難謝諸天塟儀之趣,自是佛意。”梵釋諸天曰:“吾等以持塟具來至此,寧可令吾等於牀右面,國王黎民于牀左也,妓樂華香,送世尊乎?”答曰:“吾當還報。”阿那律還以天意具報阿難,阿難曰:“欲棺殮者,上違佛教;爲孝送者可。”即報梵釋。其事見聽,諸天咸喜,皆下在佛金牀右面,王及民衆在牀左面。理家問曰:“可舉佛牀出西城門去?”阿難曰:“可。”
帝釋前以手持牀右面前足,梵王持牀右面後足,阿難持牀左面前足,國王持牀左面後足,逝心理家以繒縛牀前兩足。天人哀慟共挽金牀,諸天龍鬼神散華雜寶,名香妓樂幢旛華蓋,各皆導從;王及黎民,供具亦爾。天人挽歌歎徳於上,黎民紹之哀歌於下,天神鬼龍、帝王黎民,同時哀慟,椎心呼佛,滅度如之,衆生何怙?出西城門,趣周黎波檀殿,有大講堂,以佛著堂上。逝心理家如佛遺教,以㲲綿纏身,劫波育千張交纏其上,著銀棺中;以澤香膏,灌令徹身,天蓋覆上。理家俱舉棺下殿,於其中庭,以栴檀香薪、櫁(mi4)香薪、梓(zi3)薪、樟薪、柟(nan2)薪,髙廣三十丈,天神鬼龍、諸王人民,皆以華香散薪上。理家然薪,火爲不然。問阿那律曰:“火何縁然之不然?”答曰:“佛有耆舊弟子,名大迦葉,周行教化,今者來還,將弟子二千人,諸天無央數,欲完見佛,令火不然。”理家曰:“諾,教待。”
迦葉與四輩弟子各五百人俱來,於道止息。有異學者,名優爲,從佛所來,持天華,華名曼陀勒,見大迦葉與弟子二千人相隨,優爲進,爲大迦葉稽首,揖讓畢,迦葉問:“子從何來?”曰:“吾從那竭國來。”迦葉曰:“識吾大師——佛不?”“諾,若識之。滅度已來,今爲七日,吾從彼得斯天神華也。”時諸弟子,有未見諦者,聞佛滅度,靡不驚愕,躃(pi4)踊椎心宛轉自滅,呼曰:“柰何,衆生何怙?”有見諦者,深存佛誡:世皆無常,恩愛猶幻,誰獲長有者。衆比丘中,有一比丘,年耆暗昧不達聖意,見衆比丘哀慟痛至,往止之曰:“願莫哀也。世尊在時,法戒重沓——‘此非法也,彼非義矣,持此行是無違無犯。’今世尊逝,吾等自由,不亦快乎。”衆比丘皆共非之,因共告天,天取老比丘捐著衆外,大迦葉勑諸比丘,使急就道。四輩弟子、天人無數,悲哭且行,俱到佛所,繞殿三帀頭面著地,搶(qiang1)面掩土,血而絕者。迦葉熟視佛黃金棺,意自念曰:“吾來晚矣,不及吾師,不知世尊頭足所在。”佛便應聲,雙出兩足。迦葉即以頭面著佛足,陳佛功徳,即說偈言:
“彼爲不生老,亦爲不老死,
彼爲不復㑹,無有相逢時。
彼爲不復㑹,愛欲相別離,
當爲求方便,令致得是處。
彼爲是五隂,以畢不復受,
亦不復爲爲,有受是五隂。
苦爲以盡畢,有本亦已除,
當爲求方便,令致得是處。
佛爲斷世間,愛欲爲已畢,
佛名爲忍亦,捨所世間惱。
佛爲自安亦,致世間安隱,
但當爲叉手,當爲謙禮佛。
佛爲所說法,爲世間最明,
佛爲最見道,安隱無所礙。
亦爲活天下,令不復老死,
當何爲世間,人不受佛恩?
皓月爲以出,但爲夜去冥,
皎日爲以出,但爲晝作明,
閃電爲以出,但能照明雲,
佛明爲以出,令爲明三界。
一切所有河,無過崐崘河,
一切所大水,爲無過於海。
一切星宿明,明月最爲明,
佛爲世間眼,天上天下尊。
佛爲以度世,爲施福至今,
佛爲教誡行,爲至今分明。
亦爲至今爲,佛弟子受行,
一切天亦人,恭敬叉手禮。”
迦葉讃畢,天神鬼龍、帝王黎民皆禮佛足,衆禮訖畢,足還入棺。天人鬼龍,見足還没,愈爲哽噎(ye1),同時悲哭。哭畢,迦葉與諸比丘,更相吊唁(yan4)。逝心理家放火闍維,天散(san4)華香,皆云:“當柰衆生爲窮乎!”佛光徹照第七梵天,十方幽隱隂冥之處,生不相見,得佛光量一時炳然,欣面談曰:“斯何明也?”諸理家商:佛肌肉盡。即以香汁澆火令滅,熟洗舍利,盛以金甖(ying1),佛內外衣續在如故,所纏身劫波育爲焦盡。取舍利甖,著金牀上,以還入宮,頓止正殿;天人散華妓樂,繞城歩歩然燈,燈滿十二里地。阿難語阿那律:“謝諸天龍,且各還居。”天龍鬼神,各流淚云:“亡三界之日月,世爲長衰,臨喪之絕當能幾間,急逐吾等令去,何爲?”答曰:“民衆擾擾,欲上華香;且冝暫還,以展民心。”帝釋問阿那律:“何日當興世尊宗廟乎?”阿那律問阿難,阿難曰:“却後九十日,當於四交道中立刹興廟。”諸天咸曰:“待九十日,將有縁乎?”阿那律曰:“四輩弟子,其在逺者,必當奔赴,以副其望也。”諸天同時頭面著地,帝釋處前,諸天翼從,繞殿三帀,悲哭而去。
比丘一萬,留衞舍利,又謝國王:“且自還宮。”及群臣稽首于地,悲哭繞殿三帀,還宮勑諸夫人婇女,皆令齋戒畢九十日,逝心理家齋肅亦爾。四逺皆聞佛已滅度,鳩夷國四輩弟子,皆賷(ji1)華香,悲哭塞路,繞殿三帀稽首于地,頓搶哀慟呼當柰何。千里内王,皆從太子;千里外者,遣其太子,率從臣民,皆詣佛所,繞殿哀慟華香供養,先至先退,後至後退。
諸比丘俱問阿難:“塟法云何?”答曰:“當東出,去城三十里,彼土有鄉鄉名衞致,有四衢道,當於四衢跱刹立廟,以玉作墼,墼之縱廣其方三尺,塔縱廣丈五尺矣;舍利金甖正著中央,興塔樹刹,髙懸繒旛,燒香然燈,淨掃散華,十二部樂朝夕供養。逝心理家當共成塔,釋梵鬼龍、王及臣民,送佛舍利。”理家敬諾,如阿難教。
大迦葉及諸羅漢,與阿那律共議:“斯三十萬衆,并王人民,終當生兜術天上彌勒所。”彌勒成佛,第一說經,九十六億比丘得羅漢,彌勒當爲衆生說經云:“斯諸神通皆是釋迦文佛時作塔者,懸繒、燒香、然燈,執行佛戒,皆清信士、清信女也。”大迦葉與阿難及諸應眞共議:“鳩夷國王,壽終當趣何道?”大迦葉言:“斯王壽終,當生十二水微天上,後彌勒下作佛時,當字須達,爲彌勒興造宮殿、講受道堂,踰聞物精舍——孤獨聚園;衣食疾藥,供比丘僧。”阿難問大迦葉:“鳩夷國王,何以不於彌勒佛所取應眞道?”大迦葉曰:“斯王欲心,未猒生老病死憂悲之苦故,不取應眞道矣。”迦葉語阿難:“其有不猒生死患者,終不得道。”阿難答曰:“吾久能之,何以不得道乎?”大迦葉曰:“爾但執戒,不惟內外身身之惡,轉流生死但以食故。”
邊境八國,聞佛滅度,舍利在鳩夷國中,皆發兵來,索舍利分。鳩夷國王曰:“佛在吾國,今者滅度,吾當供養;逺苦枉顧,舍利不可得。”八王答曰:“吾等叉手,索舍利分。子不與我,必當以命扺取之耳。”天帝見八王共諍,欲得舍利還國供養,化爲梵志,字名屯屈,叉手前曉八國王曰:“聽吾一言!惟佛在時,諸王奉尊教常慈惠,夫(fu2)爲民主,無冝有諍,當行四等,分佛舍利,令諸國土,皆有宗廟,開民盲冥,令知有佛,以爲宗緒使得景福。”天神鬼龍、諸王黎民僉曰:“善哉!屯屈!普施衆生福田也。”共請屯屈作平八分(fen1)。屯屈自以天上金甖,中以石蜜塗裏,盛量舍利,各與一甖。諸王得之,悲喜交集,皆以香華、懸繒、雜綵、燒香、然燈、朝夕作樂。屯屈長跪,乞甖中餘著蜜舍利:“吾欲立廟。”諸王惠之,遂入甖。時有道士名曰桓違,從王索舍利,王曰:“已分,不可復得。唯有焦炭,便自徃取。”道士取炭,香華供養。復有遮迦竭人,來索舍利。曰:“已分。唯有餘灰,可自徃取。”即復取灰,奉九十日。
大迦葉、阿那律、迦旃延共議:“阿難隨佛最久於佛獨親,佛所教化施爲弘模,阿難貫心無微不照,可受阿難法律委曲載之竹帛。”比丘僧議:“阿難白衣,恐有貪心,隱藏妙語,不肻(ken3)盡宣。”比丘僧曰:“當詭取之。設一髙座,處諸聖上㑹,以比丘僧以兹詰問三上三下,因問經要,可得誠實。”鳩夷國王立佛宗廟,精房禪室凡有三千,諸比丘處其中,誦經坐禪。王遣大臣,臣名摩南,將兵三千,宿衞佛廟。
大迦葉與阿那律,共報比丘僧:“佛經結律,名四阿含。阿難從佛,獨爲親密,佛以衆生婬泆無度,作一阿含;兇怒悖(bei4)逆,作一阿含;愚冥逺正,作一阿含;不孝二親逺賢不宗,受佛深恩不惟上報,作一阿含。”沙門衆曰:“唯阿難知,夫四阿含,當由阿難出。”大迦葉曰:“阿難白衣,恐有貪意,不盡出經。”衆比丘曰:“可以前事詰責阿難,當上阿難著于髙牀,諸賢者衆自下問經。”僉曰:“善哉!誠合大冝。”直事沙門即㑹聖衆,逐阿難出,聖衆皆坐;復命阿難令疾進,進爲聖衆稽首作禮,得應眞者皆坐如舊,未得者皆起。直事沙門,令之昇坐中央髙座,阿難辭曰:“非吾座也。”聖衆僉曰:“以佛經故,尊爾于彼,從爾受佛之上法。”阿難乃坐。
賢衆問之:“爾有七過,寧知之乎?世尊在時云:‘閻浮提之大樂。’爾黙然爲?”直事沙門呼阿難,阿難即對曰:“佛爲無上正眞聖尊,將不得自在耶?當須吾言乎?設佛在世一劫之間,彌勒至尊從得作佛?”聖衆黙然,阿難無懼。衆聖僉曰:“且還復座,知子宣法,與衆所聞正法同不。”如斯三上,阿難復三下之。
阿難復上言:“伊焰摩須檀!伊焰摩須檀者,吾從佛聞。”諸比丘僧聞阿難法言:“伊焰摩須檀,吾從佛聞。”咸哽咽云:“當柰此何!佛適處世,而今更云:‘吾從佛聞說如是。’”天神鬼龍、帝王臣民、四輩弟子,莫不舉哀。大迦葉賢聖衆,選羅漢得四十人,從阿難得四阿含,一阿含者六十疋素。寫經未竟,佛宗廟中,自然生四名樹,一字迦旃,一樹字迦比延,一樹字阿貨,一樹字尼拘類。比丘僧言:“吾等慈心寫四阿含,自然生四神妙之樹,四阿含——佛之道樹也。”因相約束,受比丘僧二百五十清淨明戒,比丘尼戒五百事,優婆塞戒有五,優婆夷戒有十。寫經竟,諸比丘僧各行經戒,轉相教化千歲。千歲之中有持戒者,應在第四彌勒佛所,彌勒世尊當爲天說經法,言:“今之㑹衆,皆是釋迦文佛持戒者,來㑹斯土。”彌勒佛言:“爾曹勤心加於精進,行難備悉,多少持之。”佛泥洹後,作八宗廟,第九瓶塔,第十炭塔,第十一灰塔。經曰:佛以四月八日生,八日棄國,八日得道,八日滅度;以沸星時,去家學道;以沸星時,得道;以沸星時,般泥洹。草木復更華葉,舉國樹木皆更茂盛。佛般泥洹去,三界天中天,光明以滅;一切十方,皆自歸於佛。
佛般泥洹經卷下
從佛般泥洹,到永興七年二月十一日,凡已八百八十七年餘,七月十有一日。至今丙戌(xu1)歲,合爲九百一十五年。是比丘康日所記也。又至慶曆六年丙戌歲,共計一千九百九十四年。
音釋
1.胞罽:胞,匹交切(pao1)。罽(ji4),居例切。
2.哅:詡拱切(xiong3),哅哅,喧擾也。
3.偃:於幰切(yan3),臥也。
4.脇:虛業切(xie2),腋下也。
5. 鍼:職深切(zhen1)。同“針”
6. 柟:那含切(nan2),楩柟也。同“楠”
7.忼愾:忼,苦浪切(kang1注:同“慷”);愾,口代切(kai4)。忼愾,感傷之意。
8. 懌:羊益切(yi4),悅也。
9.鏤:盧候切(lou4),彫刻也。
10.橑:魯皓切(lao3),椽也。
11. 躃:芳辟切(pi4)。
12.嫡:都歷切(di2)。
13.瞢:母亘切(meng4),悶也。
14.搏頰:補各切(bo2)。頰,古協切(jie2)。
15.愕:逆各切(e4)。
16.晻:衣儉切(yan3)。
17.餮:音鐵(tie4)。
18.躇:直魚切(chu2)。
19.嗷:五勞切(ao2)。
20.櫁:彌畢切(mi4),香木也。
21.樟:諸良切(zhang1),木名。
22.唁:宜箭切(yan4),吊生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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